第40段(1 / 3)

安排二十萬人馬佯動,便已不止是將才,已然有統兵協調調度之能。從今往後,朕要你為帥!”

“陛下不可謬讚,為將為帥,臣都克盡職守,殫精竭慮,力戰強敵。”

“好!可是仲卿,可知這‘為帥之危’?”劉徹的眉頭擰到一起,深重的看著他。

“臣不懼安危,誌在力克強敵!”

你個實心眼兒的!劉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倒是個徹頭徹尾的厚道人!統兵調度之權在你手上,你知道這其中的分量嗎?你知道有多少統帥,沒有葬身疆場,反而死在這軍權之下嗎?”

衛青愣了。

黑眸子凝重的貼近他,緊緊的握著他的雙手,那雙春山春水般澄澈見底的寒眸子,蕩盡世間一切塵滓,平和著心中雜亂的喧囂,“你是帝王家的自己人。你我之間,這一盤‘功臣局’……都要……謹慎落子,慎之又慎……這一盤必須走得像你常說的那樣‘穩妥’才行……你能明白嗎?”劉徹不能再說,埋進他的肩窩,天下這麼大,可朕隻有一個仲卿,隻有一個……他用力的摟住衛青的脊梁,示意他攏過自己的肩……“加餐食,長相憶……”

衛青並不全明白他的話,隻覺得他說得那麼淡淡的卻仿佛撕心裂肺。一句“加餐食,長相憶”,劉徹枕到他的肩窩,他心軟了,也就隨和的攏過他。

……

建章營巡過一遍,衛青帶著張騫走上建章宮的城牆,從垛口遠眺。張騫仰頭看著蔚藍的長空,又側頭看看身邊一身紫金戎裝的衛青,不禁長歎一聲,“大將軍喜期在即,張騫還未道賀。”

衛青淡淡的拱拱手,“多謝博望侯。”

陛下的這步棋,他倒底參透多少?張騫搖搖頭,“從此將軍便是‘帝王家的自己人’了。將軍即為大將軍,便也不再是‘將’,而是‘帥’了……”

張騫也這麼說,衛青又想起了劉徹在他懷中說的話,一盤“功臣局”……

寒眸子中一覽無餘的困惑,張騫不由得歎了口氣,“帥者,統也。況統的是舉過軍馬,非同兒戲,慢說國計盡在將軍手中,就是帝王家的……”

衛青認真的注視著他,張騫猶豫的又咽回去,又長歎一聲,“遠說趙之良將李牧,卻強秦而悍匈奴,保趙國不為秦滅,不為胡亡。然而暴秦密使佞臣人從中挑唆,一句‘大將在外擁兵自重,功高鎮主’,累世功業一旦間化為無情天子劍。”

衛青眉頭緊緊的蹙起來。

“近看平諸呂的太尉周勃,人誣其某逆,文皇帝誅之下獄,然而後得脫,大將軍又可知其中緣故?”

十多年來,劉徹隻有勸戰和囑托,可從沒和他說過張騫今天這些話,衛青默然的搖著頭。

“文皇帝女——公主為其長子妻……他是帝王家的親家,是帝王家的自己人。”

寒眸子猛地對上張騫。

張騫鄭重的凝視著他,“未必他真有異心,然而可畏的人言。自古將帥,反與誣反都必死於上諭之下,查不查證,不過是幌子罷了……某反將帥不死,天下人人皆可反!誰管你是真反假反,可又有誰能保無人眼氣誣你某逆呢……”

衛青從年少識得劉徹,到而今十有餘年。劉徹的霸道,他的隱忍。他一直和劉徹保持著一道楚河漢界,但那隻是他覺得君臣有別,隻是他自己在周圍“良家子”的風言風語中體會的那“人言可畏”。自從多年前,“飛將軍”在風雪夜直言挖苦他的“侍中”之職,他便更謹言慎行,克盡職守,不願人在背後有過多議論,更不願這些閑言碎語讓劉徹為難。他一直以為一心不畏艱險,舍生忘死的打勝仗就是最好的證明,就能渡天下悠悠眾口。可他是從未想過張騫今天說的這些“人言可畏”,他吃驚的渾身冷汗,更沒了話。

秋風卷著楓樹的紅葉,越過高高的城牆,飛過幾片盤旋在兩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