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朝堂的氅衣。
他斜了一眼,“朕不要這身皮,拿便服……”
“呃……諾……”春陀給他換上中衣,又去拿便服給他換好。
劉徹站起來,走到鏡子前,春陀掌過燈火,解散他的頭發給他梳頭。
漏聲悉嗦……
劉徹對著鏡子卻並不睜眼……
“掌燈,告訴他們,給朕把甘泉宮所有的燈火都點起來……正殿的門窗打開。”
春陀剛理通他的頭發,“這……”
“去。”
“諾。”春陀放了手,出去吩咐宮人內監,半晌回來繼續給他梳頭,帶好切雲冠,理好絲帶,“陛下……”
……
衛青靜靜的跪在高高的宮階下,那青磚是涼的,帶著風露的濕滑,山間水霧沾濕的戰袍浯在嵌金犀甲裏,和著汗水冰涼的裹在他的身上,皎潔的月光在蟹殼色的青磚地上映出自己的影子……
宮人內監忽然多了,來來往往點著燈火,一時間宮院燈火通明,九重宮闕燭香繚繞……
那燭香有些膩人,衛青並不抬頭,隻覺得耳邊宮人內監履服悉嗦,碎語喃喃。他垂著頭,月光映出的清影漸漸模糊,淡黃的燭火光混入蟹青色的青磚地……他盯著石板上露濕的水漬……
他不想抬頭看那讓人壓抑的宮階,但那宮階上忽然傳來的門窗聲響,還是讓他略抬了頭。宮階太高,看不到上麵殿宇的門廊,隻看到燈燭映亮的殿角,並不比未央宮的簷角收斂。他又垂下了頭,可上麵良久沒有動靜……
……
劉徹慢慢的踱過大漆的屏風,抬眼往殿中看……空的?隻有通明的燈火,和大敞的門窗,夜風徐徐,搖漾著殿角的簷鐵,發出淒涼的寒聲……
劉徹站在屏風邊,沒有往條案後走,蹙了眉頭,瞥著春陀,突然大吼一聲,“人哪!!”
春陀嚇了一激靈,忙跪下,“大將軍在宮階下……跪等……”
黑眸子裏的光深邃得慎人,但終於壓住了。劉徹兀自踱到條案後坐下,“宣。”
“諾。”春陀爬起來出到殿外,“宣大將軍衛青——”
衛青聽見劉徹喊了一聲,又沒動靜了,一會兒才聽見春陀喊。衛青扶著地麵立起一條腿,跪得太久了,有些吃不上力氣。衛青小心的站起來,抬眼看著那高高的宮階,慢慢的走上去。
……
那紫金的身影垂手而入,撩甲跪下,深深的伏拜下去,“罪臣衛青私調虎賁軍,臣罪當誅。”
“……”
沒有動靜,劉徹不說話……
衛青也不說話……
春夜的花香凝固了,滲出讓人膽寒的陰騭……
你怎麼不解釋……劉徹看著他的脊梁,燭光映在紫金犀甲上,和著平靜的,比平靜還要緩慢的呼吸,幽幽的浮動著……說話啊……不說?!十七年了,你還能和那時一樣無牽無掛的坦蕩赴死?!不再有牽掛了?還沒有牽掛……
“抬眼回話……”劉徹控製著聲音。
衛青沒有動,不行……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眼睛……他依舊深深的埋著頭……
“抬眼回話!”劉徹火兒了,真反了你了!朕要看你的眼睛,朕要看無牽無掛……
他不但依舊俯首而跪,而且不自覺的合上了眼睛……不行,這次絕不行……反正已經是死罪了……
還不動,春陀看不過去了,清了一下嗓子,提醒衛青抬眼。衛青還是沒動靜,劉徹的臉色比青磚的顏色還難看……春陀有些著急,“呃……大將軍……陛下讓……”
衛青一動不動……
為什麼不抬眼?!你不想再看一眼朕了?!你也不想再看一眼朕了?!你不看朕是要托付朕什麼啊?!你也不……
劉徹豁的站了起來,“咣當”一把掀了條案!燭台、瓦硯、杯盞、竹簡、筆架、毛筆飛了一地,破的破,碎的碎……那淒厲的聲音回蕩在宮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