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想在四個十幾歲的年輕近臣中再看到一個從前的建章監,然而,他的期待落了空。
……
元鼎五年夏四月,南越反。
甘泉居室又掛起了地圖。
“南陲平靜多年,如今又起戰事,朕要即刻發兵征討。”
“陛下所言極是,從來南患為禍首。若不及早平之,後患無窮。如今匈奴敗亡八年,沒有音信。但當初仍有近八萬匈奴脫於漠北,不可尋。就算餘下一半,繁衍生息八年,不可不防。若我南陲不穩,恐北陲、西域欺我腹背受敵,就被動了。”
八年沒有聽到他議政了,劉徹感慨萬千的看著那剛入不惑之年,兩鬢已然飛霜的仲卿。他比出征漠北時真的清臒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但那神情中的大氣沉穩和因南陲戰事而重新激起的內斂果決的光芒,卻在這地圖前仍從那如水的寒眸子中再次泛起,映亮劉徹的黑眸子……
劉徹心安的笑了,“仲卿不減當年哪。”指著地圖上的河道,“發桂陽、豫章、零陵、蒼梧之南軍從水路走。”
衛青也指著西南說,“這裏,從巴、蜀也發一路樓船軍;這裏江、淮,也可同時出水軍,多路從水道克敵,會於番禺,平定南陲。”
“好!”
……
南越平叛發軍,戰事時有捷報,但尚無完勝之象。
軍中因久戰不決,耗資巨大,劉徹酬金祭宗廟,接濟南陲戰事。然而,列侯獻金成色不純,短少斤兩而獲罪者竟達一百六十人。劉徹惱羞成怒,盡奪其爵。
元鼎元年到元鼎五年,衛伉、衛不疑、衛登接連因觸漢律或獻金成色不純之事失侯。他們是貴戚之後,尤其是衛青的兒子,劉徹替衛青心裏來氣,連著辦了這三個不爭氣的,免了他們的爵位,昭示天下。
辦完了,劉徹心中又不安,覺得對不起衛青。然而想到世人常言“子不類父”,不由得替衛青煩惱不說,自己比況下來,皇子四人,也何嚐不是一個比一個招他煩。便是太子劉據也越來越不入他的眼。別說南陲戰事跟他說是狗屁不通,那孩子還總是嗆著他,說些什麼軍耗巨大,天下疾苦之類。頂得劉徹心火撞得腦仁兒疼。
劉徹不知自己是不是有些老了,還是南陲總不能完勝,也或許是國無大事,使得他有些無所事事。每每想起甘泉居室和衛青秉燭議匈奴,想起衛青、霍去病捷報頻傳的那些時刻,劉徹心裏的失落和空落無以言表,愈覺得目下的朝政全無建樹,不疼不癢的盡是些瑣事。
南陲作戰的簡直是一群不急不慌的肉包子!他習慣了衛青、霍去病的飛騎報捷,習慣了那速戰速決的快意禦虜。可而今這幫不中用的廢物,讓他再找不到搗龍城,收河朔,通隴西,連西域,平漠北的那種翻覆寰宇的筷感和成就感。而他的戰神已經去了八年,他的仲卿眼瞧著一年年的憔悴下去,寒疾愈重。
四十過半,他非但沒有感到不惑的超脫,反而覺得自己那性情仿佛比年輕時更容易大起大落,不受控製的反複無常。每當他在這無盡的空落和失落裏百抓撓心、坐立不安時,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在天氣略有晴暖,而衛青稍有精神時,傳他的仲卿下棋、騎馬、射獵,哪怕隻是隨便坐著,他的心才感到平靜。
……
“那三個不爭氣的在繈褓中,朕就封了他們侯爵。指望他們能像仲卿一樣,沒想到竟是三個不省事、不成事的東西。”劉徹心裏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