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次真的笑開,用力拍拍他肩膀——我是真心替他高興:“是!是!兒當成名酒須醉!那時我還說‘將來你成了一方名將,我就到你鞍前效力,再和你一起喝酒’
你可記得?沒想到今天倒真應了這句話了。”
他收斂了笑意,遲疑地問:“小侯爺……你……你來這裏,皇上可知道?”
萬千迂回結果還是回到這裏。
已是廿四年流光偷換,難道真要抵死纏綿?生離死別一般都是了斷,不過是要求個一了百了,就算終究緣慳,誰又要他知道?——我已耐心全失,經不起任何糾葛,經不起任何故事,經不起任何“精彩紛呈”。
沈江揣摩我的臉色,小心翼翼開口:“刀劍無眼,小侯爺該好自珍重,何以孤身犯險?”
“好男兒難道不該誌在四方?”思緒浮浮沉沉,我隨口敷衍。
時間在暗夜裏趁著不知來處的微光寸寸縮短。
沈江忽而悠悠長歎:“去年元宵宮中賞燈,番邦上貢了一盒異香,真是好香!一揭開蓋子,整個宮城都聞得到。皇上看了半天,隻說‘收了吧,長留在的時候,總說是隻有佛手才是香中君子。可惜如今嵌春殿是空著的了。’”
“……”
“這幾年每次回京述職,皇上總是和我說起您以前的事情來,有一次我不小心說了那年陛下大婚之夜請您喝酒的事,結果第二天就下了詔著紹興府每年選一百壇最好的花雕上貢……——小侯爺,請恕沈江直言,沙場無情,您若有個萬一,您要皇上如何自況?”
我偏過頭,拒絕作答。他等不到我的回答無奈也就隻好沉默。
我時常迷惑,我和重華,怎麼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還記得明堂上他不怒自威,嵌春殿我攬鏡自照,白水湖瀲灩生波……究竟是為了什麼石破天驚天怒人怨家仇國恨不共戴天切齒痛恨勢如破竹水滴石穿山高月小落井下石忘情負義青天霹靂棄如鄙履的理由天各一方不肯回頭?多好笑?!——不見了種種前因,就隻剩下支離破碎的現狀尷尬支撐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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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重華大約也是一樣的惶惑。
回廊一寸相思地,斷送多少憔悴?!
真不知伊於胡底。
我還是打疊起精神繼續我的戎馬生涯。沈江堅持要把我調為親兵,被我更加堅持地拒絕了。連王虎也知道精忠報國呢,我總不至當真白吃了這許多年的俸祿,大不了馬革裹屍,對他,也算不負了。
“何況未必。”我含笑安慰沈江,“還是你以為我就這麼不中用?”
“但……”
我一挑眉頭,打斷他:“你幾時也變得婆婆媽媽的了?男兒大丈夫何惜一死的?這一腔好血總要賣與識貨的!”
沈江忍不住笑起來,但很快又被一臉愁容代替。
“死我倒是不怕,怕就怕,一腔好血卻遇不上識貨的,終究落得個龍泉夜鳴寶刀空懸的下場哪!”他喟然。
“何出此言?”
沈江搔搔頭,語氣大是不以為然:“這次出兵皇上放著左將軍王皓陽、禦使李裕、安陵將軍卞塗這些老將不用,一意點了江都侯裴章做大軍主帥。裴章此人是讀書功名出身,聽說那天在殿上他自薦大將軍一職,講起兵法口若懸河,自稱熟讀百家兵書,但,小侯爺,您也知道,行軍步陣太多變數,其中許多虛虛實實靠的都是經驗老道。裴章呢?別說全無半點征戰沙場的經驗,恐怕連死人都沒見過。用他總是太過冒失了點。而且這個人剛愎自用,最聽不得下屬的進言,不瞞您說,為了兵力部署的事,我這幾天已經好幾次跟他鬧得不歡而散。
這一仗,怕是要糟……”
心下揣揣不安,不知是為了沈江還是為了重華。
我趕緊追問:“皇上可知道麼?”
沈江歎口氣,搖著頭:“事關社稷蒼生,上命一下來,我就跟幾個老將商量著聯名上了折子,朝裏好些文官也都遞了奏章,結果都被皇上駁了。”
這樣糊塗,是什麼道理?想來想去,我恨恨跺腳。
沈江卻又反過來安慰我:“其實也沒有那麼糟糕。前幾天軍中來了個厲害的謀士,我跟他討論過幾次軍情,字字都切中要害!有他出謀劃策,這一仗倒是先有了三分贏麵!”他頓了頓,問:“你猜他是誰?”
是誰?
我又是一驚。不知為何有種忐忑的預感。
沈江兀自帶笑,眉飛色舞,一臉的期待,不容我說不想知道。
“是誰?”我隻好追問到底。
他清了清嗓子,沉著地宣布答案:“維揚柳三公子。”
血轟的燒起來。
是他!竟然是他!!
所以他轉身就走決不拖遝,所以他不說保重也不道再會,原來是早有預謀。你輕描淡寫隻說甘願,而今領略,我該恨相逢已晚,還是恨當初不如不遇?若說前緣已定,那,究竟前生是你欠了我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