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旦沒了她給予我的關心,愛護,和溫柔,我簡直又會處於失魂落魄的狀況,似乎一天也活不下去。有時候我又那麼害怕她真的不理我了。我已經不能沒有她那份兒溫柔。我像一個孩子需要摟抱需要奶汁一樣,需要她那份兒溫柔。而我總覺得,她所給予我的,其實是小女孩兒給予布娃娃那一種情感。我不是懷疑她對我的情感是假的。我完全相信,我完全清楚那是真的。很真很真。小女孩兒對布娃娃那一種情感,就是很真很真的情感。她們有時充當布娃娃的小姐姐、小母親、小阿姨等等角色。那是又真實又動人的。但我不是一個布娃娃呀!而我,也想扮演一個女孩兒的監護人的角色啊!也夢幻過自己是一位白馬王子,使某個小女孩兒崇拜並依賴於我啊!卻仿佛命中注定了,我隻能隻配扮演一個布娃娃的角色似的。
有很多時候我想,她要是蛙妹子就好了。你肯定知道蛙妹子是誰。我不信我對她講過的,她會守口如瓶,什麼也不對你講。可她不是蛙妹子。蛙妹子也不是她。蛙妹子永遠不會知道上大學是怎麼回事兒。永遠不會像她那麼無憂無慮。永遠不會把我當成布娃娃。如果我和蛙妹子在一起,不管是一塊兒成了大學生,還是一塊兒四處流浪,甚至一塊兒乞討,蛙妹子都會把我當成一個哥哥,一個她必須依賴的人,一個男人。我有時候試圖就把她當成蛙妹子,把我認為顛倒了的關係重新顛倒過來。然而卻不能夠。歸根結底,更像布娃娃的還是我。更像監護人,更像小姐姐,小母親,小阿姨的,還是她。更像天使的,也是她。我隻能在一個懂事的小弟弟,或者不懂事的小弟弟之間進行選擇。非此即彼。精神上,心理上,主動性方麵,一切方麵,占優越地位的,似乎隻能是她。我傷害她,卻絲毫也無損於她的優越地位。
她哭了,她流淚了,她委屈了,難過了,但是在我麵前,依然是處於優越地位的。我想,她對我那麼寬宏大量,那麼隱忍,那麼委屈求全,也許恰恰證明,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在我和她之間,她永遠是處於優越地位的。這一地位,是我所根本不可扭轉,也不可動搖的。我想重新握有拒絕的權力,可是仔細想想,她又並沒有剝奪過我這種權力。隻能說我自己
放棄了這種權力。除了情感和她那份兒溫柔,我不再接受她的任何給予,正是因為,我不想徹底放棄,一點兒也不給自己保留。有幾次,我真想大聲對她吼:‘滾你媽的!’可是我根本沒有這個勇氣。我害怕果真失去了她,遠遠甚於我希望擺脫她。我愛她,卻又覺得愛的屈辱。我恨她,卻又覺得恨得沒有人味兒,不近情理。我也曾暗暗詛咒她患上癌症,艾滋病,白血病什麼的。不是因為對她恨到這種地步。也不是因為我靈魂邪惡到這種地步。而是因為,那麼一來,也許隻有那麼一來,我對她才會愛得更自尊些。我可以無微不至地照顧她。我可以周周到到地服侍她。我會經常守在她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給她無盡的溫柔。甚至,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和她結婚。她由於病痛而耍脾氣的時候,我也可以逆來順受。什麼都可以。但是我隻要體驗一種優越。一種對方改變不了的動搖不了的傷害不了的打擊不了的優越。哪怕僅僅在她一個人麵前才可能具有的。哪怕一生僅僅能體驗到一次!可是我知道這隻不過是我的幻想。誰都會有某種優越感而我就沒有。我成了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