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段(1 / 3)

生之後我仍沒有。我高考的時候是全縣第四名啊!這一點在大學裏似乎不值一提。而我仍然要為畢業分配問題所苦惱。

苦惱得夜裏失眠服了安眠藥片也睡不著。我羨慕別人嫉妒別人詛咒別人包括對我好的一個女孩兒,而現在這詛咒似乎落在了我自己的身上。我知道化驗結果會是什麼。否則我從手術台上坐起來的時候,那動手術的醫生不會以那麼憐憫的目光瞧著我..”

我悄無聲息地下床,到洗臉間去為他洗濕了一條毛巾。我說:“給你。”

他說:“什麼?”

我說:“濕毛巾,擦擦臉。”

他說:“我沒這習慣。”

我原以為他肯定早已淚流滿麵,堅持道:“還是擦擦好。哭過了接著睡,明早起來,鬧火眼。”

他說:“我沒哭。”

我說:“你何必在這一點上也固執?”

他說:“真可笑。你怎麼會以為我哭了?”

我想開燈,看他究竟哭了沒有。但又覺得那樣,更加顯得自己可笑。他說他沒哭,我也就隻能當他沒哭罷了。我將濕毛巾放在床頭櫃上。接著,去為他倒了半杯水,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安眠藥,命令地說:“接著。”他問:“又是什麼?”

我說:“安眠藥和水。”

他沉默了片刻,說:“你不會錯拿成別的什麼藥吧?”

我說:“放心。錯不了。我這抽屜裏,隻有安眠藥。”他又問:“哪一種?”

我說:“安必定。”

“我沒服過這一種。你一次服幾片兒?”

“兩片。”

“那,我可能得服三片兒。”

我就又加了一片。

待他服下,我才上床。

“如果我明天起不來,多不像話!”

我說:“幾點醒,你幾點起就是了。沒人會非把你弄醒的。”“那你的意思是,咱們該睡了?”

我指指床頭櫃上的小夜光表:“你看,都一點多了。該睡了。你別想那麼多,什麼癌不癌的!纖維肉瘤,那是萬分之幾的概率,幹嗎偏要往自己身上想?”

他說:“如果真是,命運對我就太冷酷無情了。”隔了一會兒,又說:“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去他媽的吧,睡!..”

我說:“什麼都別想都別講了。真的太晚了。睡吧!”..

他第二天中午才醒。

他的眼睛向我證明,昨夜他確實沒哭。也許掉過幾滴淚。但那是不能算哭的。

吃過午飯,他堅持要回學校去。

母親和我,都留不住他。母親是真留他。而我,是表示要留住他。不能說是虛偽。但也僅隻是一種表示而已。他畢竟不是一個孩子。不陪他聊,似乎冷淡。陪他聊,又沒那麼多的閑工夫。與其使他暗暗覺得受了冷淡,還莫如悉聽尊便的好..

我送他的時候,他請求我,到了日子替他去看化驗結果。他說,如果是良性的,就打電話告訴他。如果是惡性的,則不必告訴他了。過了一天他沒得到消息,他就明白了。他希望讓他自己明白,別當麵告訴他..我將那個日子,用很醒目的紅色筆記在掛曆上。唯恐自己忘了。並一再叮嚀母親,幫我記住那個日子..不是。

不是纖維肉瘤。

也就是說,不是惡性的。

是——纖維脂肪瘤。可以理解成脂肪瘤纖維化。或纖維化的脂肪瘤。總之,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畢竟和癌沾不上邊兒。何況醫生向我保證,手術效果理想,切除得一幹二淨。

我直接騎自行車從醫院到學校去告訴他。並將化驗單交給他。說如果他不相信,可以再看看他買的那本書,是否清楚地寫著纖維脂肪瘤怎麼回事兒..他說他當然完全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