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段(2 / 3)

我心裏默默地說:蛙妹子,等山裏的花兒都開了的時候,他一定會親自歸來的..愁雨淒迷,一種解釋不清的憂鬱纏繞心頭。讓人想家想父親想母親想妻子想兒子想女兒想自己一切想念的親人,還惆悵地想——某一個與自己有根土之緣的地方..這雨啊..

還有那一首《故鄉》啊..回到北京的第二天我到大學裏去看“表弟”。我覺得似乎有些什麼話要對他講。我也產生了某種訴說的願望。那是一種非常主動性的願望。近乎一種想唱歌給別人聽的願望。或者那一首《故鄉》轉化成了一種願望。也許我要對他講的僅僅是這一點?我不清楚。我不知道。

和他同宿舍的學生都回來了。那一晚上他們在宿舍裏喝酒。他們也在

唱。我在樓梯上時聽他們唱的是《一無所有》。我站在門外時聽他們唱的是《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那根本不是唱。那是嚎叫。如同黃昏的雪原,幾隻饑寒而膽怯什麼的狼在悲嘯。

我想他們是全醉了。包括“表弟”在內。門開處,一陣熏人的酒氣洶湧而出,混和著一股穢氣。門口有一攤嘔吐物。門旁的角落“保存”著一堆垃圾。桌上是一箱啤酒。兩瓶白酒。遍布著啃剩下的骨頭。二層鋪上,一顆頭和一條手臂垂下來。垂下的手臂像什麼東西的尾巴。連天天眼瞅著的垃圾,都仿佛在期待別人來清除。你一想到他們守著垃圾激昂慷慨地討論國家和民族大事時的情形,不能不認為是一種帶有穢氣的幽默。

開門者手扶著門問我找誰。仿佛隨時都會將門關上。仿佛不扶著門便

會癱軟在地上。我說找我“表弟”。他說:“哦..你是..我知道你是誰了..進..來吧..別..別

踩了..這兒..”他已經醉得言語不清。我搖了搖頭。我說:“表弟,你出來一下!”說時,我還沒看見“表弟”在哪兒。垂在二層鋪上的頭抬了起來——“表弟”酩酊地自上而下望著我。我已全沒有了訴說的願望。而他,分明的,不能從二層鋪下來了。我認為那不應該是他。無論如何他沒有這一種自虐的權力。似乎,我又聽到了那一首《故鄉》:山裏的花兒開遠遠的你歸來

……

從極遙遠極遙遠的某處,帶著大山裏的陰瘴,隱隱地傳將來..“表弟”雙臂撐著鋪,張了張嘴,想對我說什麼。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一張嘴時險些吐了。雙臂一分,又撲在鋪上。我沒進宿舍。我對扶著門的學生說:“他清醒了之後告訴他,我本想扇他一耳光!告

訴他,以後再也不要找我了!”我說完便走。晚上,“表妹”到我家來了。我當然明白她為何而至。便將母親支到另一個房間,給她造成無所顧

忌的機會。

“你,”她用一根手指,凜凜地指著我,很生氣地說,“你怎麼可以當著他好幾位同學的麵,那麼嚴重地侮辱他!你明明知道他的自尊心太敏[gǎn]太脆弱!你的話,等於當著他好幾位同學的麵,扇了他耳光!”

我也很生氣地說:“索瑤,在我家裏,你別這麼質問我。否則我把你請

出去!”她垂下了頭。沉默片刻,她抬頭注視著我,又低聲說:“你的心情我理解。你看不慣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網①友①整①理①上①傳①

的,我也看不慣..”我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理解!你根本不理解!你這麼說就證明你根本不理解!不是什麼看得慣看不慣的問題!他的那些同學們與我有何相幹?但

是他自己,不能跟他們一樣!別人可以自虐,可以自殘,可以自殺!但是他不能!他如果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愛惜了,他還有良心麼?他還對得起誰?連你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