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在我麵前“哐當”一聲關閉了,我愣愣地站在樓道裏,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趕出家門,我說錯了什麼?我又做錯了什麼?我說的都是事實,是心裏話。

長兄如父,我哥在我心裏一直是權威的,可他不該如此固執而嚴苛。

我抬起手想拍門,想跟他說個清楚,最終卻挫敗地放下了手,靠著牆滑坐在樓梯上。

算了,說不明白。

你還有我

樓道的聲控燈都滅了,黑暗中我就這樣靜靜地坐著,腦子裏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塞滿了亂哄哄的東西,又寂靜又喧鬧,讓我什麼都想不明白,也什麼都不願去想。

不知過了多久,一男一女忽然從樓下上來,路過我時男人奇怪地“咦”了一聲:“這誰呀,三更半夜坐在樓道裏,快叫保安。”

“別別。”女人阻止了他:“這不是廠裏何會計的兒子嗎?喲,沒帶鑰匙?唉,何姐她是個好人哪,小夥子,要不你去我家坐會吧,誰還有你家鑰匙?你打個電話讓送來。”

我說不用了,我等人,倆人又安慰了我幾句,走了。

坐在這兒是有點怪,想了想我站了起來,搖搖晃晃下了樓。

外麵蒙蒙下著雨,涼颼颼地,我出來的時候風衣還撇在沙發上,身上就穿著襯衫,秋風夾著冷雨打在身上,不禁打了個哆嗦。

我不知道該去哪,轉了一圈坐在了小區人工湖邊的石頭上.

夜漸漸深了,路燈熄滅,草地燈亮起,暗淡的光線中枯葉紛紛從周圍的大樹上落下,仿佛天上正落下巨大的雨滴,詭異極了。

我以為我會就這樣一直坐下去,直到成為化石,成為風幹的標本,成為一堆沙子,或者塵土……

恍惚中一隻溫熱的手撫上我的麵頰,似曾相識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樹,你怎麼坐在這兒?”

我抬起頭,迷迷瞪瞪看著眼前的男人:“你來了?你來幹嘛?你也是來趕我走的嗎?”說著我搖搖晃晃站起來:“好啊,我這就走……”

“小樹,你怎麼了?”燕詳將我擁進懷中,用力搓我的後背:“天,你都凍僵了,你的外套呢?為什麼大半夜坐在湖邊?”

我不答話,他脫下`身上的夾克披在我身上,半拖半抱把我弄起來:“跟我走。”

幾分鍾後我上了牧馬人,他用毛巾把我的頭發擦幹了,脫下我濕透的襯衫,給我裹上薄毯,又開了暖氣,然後把我緊緊抱在懷裏:“別這樣小樹,都是我害的,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

溫暖的空氣似乎讓我恢複了一些神智,一些東西仿佛正慢慢融化,漸漸散發出酸楚的苦澀的味道,像是柚子混合著杏仁,讓人隻覺得心酸。

良久,我鼻子忽然一酸,滾燙的眼淚奪眶而出,低聲喃喃說:“詳哥,我沒媽了,我把我媽害死了……”

一語既出,悲傷和痛苦忽然好像瞬間衝破了堤防,鋪天蓋地般將我淹沒了,我在他懷裏號啕大哭,哭的肝腸寸斷,哭的幾乎喘不上氣。

燕詳就這樣緊緊抱著我,一句安慰的話也沒有說,隻是不停地撫摸我的背:“哭吧,從你媽蓋上白床單那一刻起你就跟傻了似的,我一直擔心你憋出病來,哭出來就好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襯衫被我的眼淚濡濕了一大片,久到嗓子都啞了,久到再沒有一滴眼淚能夠溢出。

後來我眼前發黑暈了過去。

醒來時天是暗的,晚霞橘色的微光透過白色的紗簾給房間籠上一層柔光,我發現自己躺在酒店的床上,手上紮著針,正在打吊瓶,燕詳倚著床頭躺在我身邊,身上蓋著一件夾克,靜靜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