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遭逢大變,性情自然會不同。雖然素雲也說不清這變化是好還是壞。
“後來呢?王爺的手請大夫看過了嗎?”素雲又問道。
李懷恩摸著後腦勺道:“那時雨實在太大,王爺摔昏過去,附近也沒有大夫。等大夫來了後,王爺把我支出去,也沒聽清他們在裏麵到底說了什麼。不過我平日裏觀察,似乎也沒什麼大礙。”
素雲這才鬆了口氣,再問一事:“你可知道,皇上會不會把王爺派出去就藩?”這不僅關係到王爺的前程,也關係到她們的將來。在這皇城根下,什麼事情都好辦,出去了可就難說了。
李懷恩也不清楚。畢竟按照祖製,封王出京就藩是慣例。以前先皇在的時候心疼王爺,王爺才能留在京中。現在這個皇上,可巴不得把王爺支得遠遠的。他說道:“現在還不好說,且走且看吧。”
素雲也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她出來久了,準備回去。李懷恩叫住她:“等會兒。王爺給姑娘挑了幾本書,你帶回去給她。”
……
因為下過雪,東院這邊比以往更冷。若澄坐在暖炕上,把自己卷在裘毯裏,隻露出兩隻眼睛。她今日的功課還沒做,就讓碧雲去拿字帖來給她看。
碧雲怕屋裏太暗,給她點了一盞燭燈,又搬了兩個火盆放在她腳邊。
素雲抱了一摞書回來,氣喘籲籲地說:“這是王爺要奴婢帶回來的,讓姑娘挑好了,正月帶過去上課。”
若澄沒想到朱翊深這麼上心,伸手翻了翻那幾本書,比《論語》都簡單一些。讓他教這樣的內容,怕是有點屈才了吧?
素雲在旁邊說:“王爺還說,如果這些姑娘都不想學,可以跟他說想學什麼。隻要他會,就可以教您。”
這下若澄有些驚訝了。她想學什麼,他都可以教?坦白講,若不是知道朱翊深不喜歡她,這句話真有幾分縱容的味道。府庫的爺爺說過,教她的東西別輕易顯露出來。這個世上的女子,太多命運都由不得自己。懷璧其罪,倒不如普普通通的,或可換得一世安寧。她也問過,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教她。爺爺隻是摸著她的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因為你是沈贇之女。他會的東西,你多少都該知道一些。”
好像所有的人都在告訴她,她是沈贇的女兒,她姓沈,就不能辱沒了家門。她反倒好奇,自己那素未謀麵的父親,究竟是什麼樣子了。
“所以姑娘別那麼怕王爺,他心裏還是對你好的。”碧雲說道,“姑娘多與王爺親近,沒有壞處。畢竟以後婚事也得仰仗王爺幫忙。”
若澄被她說得兩頰發紅:“我,我還小。沒那麼早嫁人。”
“尋常女子十二三歲就要找婆家了,哪裏還早?”碧雲俯下身,一臉認真地說,“您以為您那位堂姐為什麼要和蘭夫人在一起?”
若澄眨了眨眼睛,她倒是沒想過這個問題。
素雲在旁邊整理桌案上的書籍,隻笑不語。碧雲接著說道:“奴婢猜測您的堂姐到了嫁娶的年紀,但沈家空有名聲,卻無實權,好的姻緣不會主動找上門。所以沈姑娘隻能自己鋪路。女人的婚事,可是一生中的大事。所以姑娘不妨趁這次機會,多與王爺親近。以後有王爺出麵,姑娘也不愁找不到好人家了。”
若澄清咳了一聲,不知道怎麼就說到婚事上來了。她在心中一直把朱翊深當做兄長。娘娘走的時候說,以後就剩他們兩個相依為命了。她何嚐不想多親近他?但除了知道他不喜歡自己以外,還有一件事她沒辦法釋懷。
那就是朱翊深曾殺了一個她身邊的老太監。
周蘭茵在留園那邊吃了閉門羹,回到自己的住處生了一早上的悶氣。昨日她剛去留園,今日府兵就不讓她進了,不是針對她是什麼?她本來就難得見朱翊深一麵,現在被他防到了這份上,傷心不已。
李媽媽柔聲安慰:“王爺剛出了孝期,想必無心男女之事,才慢待了夫人。”
“三年前他還小,不願意我理解。現在為何還一直把我往外推?李媽媽,你說他心裏是不是有人了?還是嫌我人老珠黃了?”周蘭茵緊張地抓著李媽媽的手臂問道。
李媽媽被她問得哭笑不得:“夫人這俊模樣,看起來不過十六七歲,哪裏人老珠黃了?至於說王爺心裏有人,那更不會。王爺最是孝順,喪期不會做出格的事情。而且皇陵那種地方,到哪裏變出黃花大閨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