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午後了,暖暖的陽光裏,孩子們終於打累了,幼小的幾個甚至有些困意。
他在這場混戰中很好地保存了自己,包括自己的坐騎。此時,命令他往前頭溪邊一大片平坦的地方去。自然,不遠不近處,有負責安全的武士跟隨。
野櫻樹下,熏衣草,蒲公英。
他聽從他的指令,繞過其間的荊棘和高低,沿著一條平坦而彎曲的路爬行。
轉過一叢灌木,眼前霍然開朗。
溪水兩岸,三葉草無邊無際。
他也有些困了,但是打了個哈欠,吃了幾塊母親親手做的糕點,他堅持不睡。
"四葉的三葉草......"他嘀咕,而後拍拍他的肩,"馬兒乖又俊,水草肥又美......看到那四葉的,記得莫要吃掉去......"
他答"哈依。"
而後替背上困得糊塗了的小孩擔心,擔心他摔下來。
不過作為沒有發言權的坐騎,他除了盡力保持平衡,沒有別的可以做了。
他的腰間別著短短的兒童式竹刀,小小的左手抓著他深茶色忍者服的後領,同樣小小的,尚帶了些嬰兒那種奶香的肉感的右手,指這指那。
他聽從他的命令,慢慢在三葉草叢中俯身膝行。
今年新長出來的三葉草,帶了泥土氣息的草香,清爽,怡人。小小幾朵白色的花開放著,除此之外,大多的花苞尚未成形。
春天到是到了,畢竟還早。
他忽然吩咐他停步,而後翻身下馬。本來靈活的動作因為一個半途忍不住冒出來的哈欠而變形,他幾乎是滾下去的。
他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不小心在旁邊石頭的棱角上劃到了腳麵。隻是,不管是意外的傷,還是他不經命令的伸手,他看上去,都沒有注意到,而是急切地跑向一邊。
不會會,他打著哈欠回來,順手將一片三葉草塞到他嘴裏。
他吃掉那三葉草,味道裏帶著草本植物特有的微酸。咀嚼和吞咽前,他看得清楚,那是片天然二葉的。
再看他,他捏著兩片四葉的三葉草,已經在春天的綠色地毯中,甜甜睡去。
他膝行到他身邊,將他腳麵及踝的傷口舔幹淨,吮出髒血,敷上隨身的藥粉。
而後跪坐在他身邊,替他擋了刺目的陽光。
他因日頭的照耀而微蹙的眉尖尖,一點點舒展開來,呷呷嘴,睡得很好。
×××
沒有人找到四葉三葉草,除了他。
他大笑,抬頭對父親道,"這是匹能帶來好運的馬。七流瀑是能帶來好運的地方。明年,這裏,我會再來為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尋找四葉的三葉草。"
他的母親拈著手裏的四葉三葉草,微微一笑。
雖不是絕色,可肌膚雪白,頭發烏黑,唇色嫩紅,和服端莊,雍容華麗。這一笑,傾國傾城。
他的父親點點頭,把兒子剛剛交給他的那片幸運之葉夾在今日出遊寫下的一首和詩箋中。
他和其他幾個忍者一樣恭恭敬敬俯首,重新開始擔心可怕的訓練。以他十一歲的閱曆尚不能明白,剛才那句話,注定了以後,直到他正式效忠前,他都將性命無憂。
他隻是記得,那個春天的櫻花特別燦爛。穿過熏衣草香氣繚繞的綠色山坡,四葉的三葉草紛紛冒頭。天藍,雲白,鳥掠如流星,風柔和得像九年前故去的母親的微笑。
那時,他,是長野命運中注定的的主人,是父親正室妻子唯一的兒子,早慧勤奮之外,待人接物有禮,初顯氣魄膽識,深得父親喜愛,以及家臣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