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給了她一隻新表哪!”克勒米耶太太把丈夫的手
臂捏了一把。
但羨來嚷道:“怎麼!是於絮爾?我認不得了。”
老醫生走過的地方,兩旁都站滿了鎮上的居民;車行老
板指著他們說:“親愛的叔叔,你這可是驚人之舉,大家都想
來看看你。”
瑪森假情假義,恭恭敬敬的向醫生和他的幹女兒行了禮,
問道:“叔公,是夏勃隆神甫勸你進教的,還是於絮爾小姐?”//思//兔//在//線//閱//讀//
“是於絮爾,”老人冷冷的說著,一徑往前走,神氣好象
是不勝厭煩。
頭天晚上,老人和於絮爾,本地的醫生,邦格朗,打完
了惠斯特,說了句:“我明兒要去望彌撒了。”邦格朗就回答:
“你那些承繼人可睡不著覺啦!”其實,即使法官不說這話,象
醫生那樣聰明和目光犀利的人,隻要瞧瞧承繼人的瞼色,也
把他們的心事看透了。澤莉的闖入教堂,被醫生瞧在眼裏的
人間喜劇第六卷
那副目光,全體當事人的會齊在廣場上,見了於絮爾以後的
眼神,沒有一樣不透露出他們被當天的事觸動起來的舊恨和
卑鄙的恐懼心理。
克勒米耶太太也湊上來,卑躬屈膝的行了禮,說道:“小
姐,這是你的奇作(傑作)了!奇跡在你手裏競不算一回事。”
於絮爾答道:“奇跡是上帝創造的,太太。”
米諾雷 勒弗羅嚷道:“噢!上帝,我丈人說馬身上的披
掛也是上帝供給的。”
“這是馬販子說的話,”醫主的口氣很嚴厲。
米諾雷回頭對老婆和兒子說:“喂,你們不來跟老叔請安
嗎?”
“看到這假『二假義的小丫頭,我會控製不住的,”澤莉說
著,拉著兒子走了。
瑪森太太道:“叔公,你上教堂應當戴一頂黑絲線小帽,
裏頭潮氣重得很。”
“哦!侄孫女,”老人一邊回答一邊望著所有跟著他的人,
“我早一天躺下,你們早一天跳舞。”
他始終挽著於絮爾向前走,表示很匆忙,大家也沒法再
跟著他了。
於絮爾使勁搖了搖老人的手臂,說道:“幹嗎你跟他們說
話這樣刻薄?那是不應該的。”
“我進教之後,跟進教以前一樣的恨虛假的人。他們哪一
個沒受過我的好處?我沒要求他們報答;可是你的本名節上,
有誰送過一朵花兒來嗎?而我一年之中過的節隻有這一天。”
在醫生和於絮爾後麵,隔著一大段路,波唐杜埃太太垂
人間喜劇第六卷
頭喪氣,步履蹣跚的走著。象她那一類的老太太,服裝就有
上一世紀的氣息:她穿著扁袖子的深紫色衣衫,裁剪的款式
隻有在勒布倫太太…的肖像畫上還看得見;短大衣鑲著黑花
邊,式樣古老的帽子跟莊嚴緩慢的步伐正好相配;她走路仿
佛始終戴著裙撐,…覺得還有那件東西束在腰裏似的,好比獨
臂的人有時仍會不知不覺的揮動那隻早已沒有的手。這一類
的老太太瞼都拉長了,毫無血色,大眼睛帶點兒虛腫,腦門
上的皮膚很憔悴,頭發卷兒都是扁的,卻也不無淒涼幽怨的
風韻;瞼上戴的挑花麵網已經陳舊不堪,不會再在瞼頰兩旁
飄蕩了;可是態度與眉目之間自有一種難以想象的尊嚴,籠
罩著她過時的裝束和逝去的紅顏。波唐杜埃太太那雙皺襇重
重而發紅的眼睛,分明是望彌撒的時候哭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