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章最後還是哭了,雖然他的眼睛仍然很亮很亮,但絡繹還是能看出,他醉了,而且醉得不清,因為裴章後來竟問他:“你是真的叛了麼?”
絡繹看著他,給出的隻有無奈的苦笑,這個人真是醉了,竟會這樣問他,他若真叛了,就是豬狗不如的亂臣賊子,連主子都能不要,當然睚眥必報,他怎麼能這麼問他?若是假意,定也留他不得,裴章,非衣,西疆王的寵臣,幕僚,你是懷疑我了麼?
不過還好,那是醉話。
絡繹扶住他的肩,在他耳邊輕聲答:“我來這裏是有目的的。”
“什麼……目的?”清亮的眼睛勾起來,呼出一口酒氣。
絡繹想了想,低聲說:“也許……和你一樣。”
裴章皺起眉,遲疑的開口:“和我,一樣?”仿佛自我否定一般搖了搖頭:“不一樣,肯定不一樣,我來,是因為怕死,沒處可去……不一樣……”
“一樣的,後路都斷盡了,隻是……我的後路是被自己斷的。”
“自己斷的?”裴章發起呆來,“對,他對你那麼好,你還叛他……”說完嘻嘻一笑,腳下踉蹌起來,絡繹把他移到椅子上,和紫冗放在一處。
“我叫他們來收拾,送你回去。”
“還有半壇,沒喝完……”裴章指指懷裏抱著的壇子。
“可是你醉了,再喝,就不舒服了。明天王上會責難我。”絡繹柔聲說。
“我沒醉。”
“對,你沒醉,親愛的裴二公子,你沒醉,你還會套我的話呢。”
“嘻嘻……”
轉身離去時,被左右宮人扶住的裴章忽然冒出一句話:“謝謝你,絡繹!”
絡繹擺擺手繼續向前走。
身後斷斷續續飄來裴章的聲音,“作為回報,我告訴你一件事吧!……你一定很想知道……蘇殞的皇太子今年多大吧?”
絡繹仍向前走著,步伐慢了,卻沒停。
“不是一兩個月的小嬰兒哦!……會背書了呢。”
五十一
…………
慶延帝在位四十一年趕上的是段風調雨順的好年景,然而對於一個帝王來說,是幸也是不幸,風平浪靜的同義詞是無功無過。
太平淡的帝跡,總沒有浴血拚殺來的光耀。
但這並不代表慶延帝無能無才,相反,他從很早前就預見到,不在這幾年,就在下幾年,西疆與大蘇之間勢必要展開一場惡戰,那個不遠不近的威脅,像藏於淺水的鱷,無一刻不在找機會亮出它的獠牙。
這些年,慶延帝看著那位崇尚暴力的鄰居胃口一日日增大,當周邊的小國被先後他吞吃入腹之後,蘇朝也將迎來一段久違的不和平的歲月。
大概從十年前起,慶延帝便暗暗培植了一批人,並把他們撒種一樣播散到那個遙遠的國度。
可惜,死亡來得太突然,很多事情還沒來得及交代清楚,慶延帝留給蘇霽的東西就僅止於那紙遺詔了。
那個時候,蘇霽對家國的心思遠沒有他用在愛情上來得多,他做的一切都隻停留在:如何令絡繹安心呆在他身邊這一點上。
他犯了很多個錯誤,其中最重要的一項便是斬殺了絡氏一脈,是一脈,而不是一兩個人,與絡奉宇相關的舊部,追隨者以及被培植的親信都在此名單內。
而關於他老爹還曾深謀遠慮在西疆安插了臥底一事,也是繼位後不久從常善口中得知的,常善可以說是老皇帝最信任的人,當慶延帝還是儲君時,十歲的常善便開始伺候他,看著他一路風平浪靜的走來,娶妻生子,立儲立後,但即便是這樣的關係,常善也沒有那份臥底人員的名單,“老奴隻知道,先開始是百來人,到後來……隻剩了十個不到,最後那一年,連先帝也和他們斷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