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車裏人動了動,一陣細微的金鐵交錯之聲立時從蒙著厚重毛氈的窗口逸出,韓璐聽見毛氈一角被撕開的聲音,車裏人似乎想順著氈布縫隙往外瞧瞧,但響聲隻維持了一瞬便又作罷。
“既然是鳥,就隨它去吧。” 蘇殞靠坐回柔軟的氈墊,·
“鎮遠軍那邊如何?”
“回稟將軍,已在路上,不日便能彙合。”
車外人仍在,蘇殞便問:“還有事?”
手指掐住眉心按揉,晝夜顛倒的趕路不適合他,身體酸痛,額頭也隱隱發脹,雖然早就做好吃苦的準備,馬車也是特製的,但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顯然還是太過勉強,不是沒吃過苦,可這一回卻缺了一個體貼周到的人在身邊。
他歎了口氣,目光投到那截玄金的鎖鏈上,感覺更加疲憊。
“將軍,”韓璐說道,這次出征,蘇殞的身份要嚴格保密,禦駕親征雖然能鼓舞兵卒的士氣但也容易成為敵軍的把柄,因此這段時間,韓璐仍稱蘇殞為將軍。
臨行前蘇殞已留下密詔,密詔寫清若他發生不測,便要太子蘇翾火速繼位,顧慨然輔佐。
“將軍,臣擔心……那番邦將軍的話,是否真的可信?”
蘇殞又一次捏住眉心,“你說紫冗?”
“是,臣以為……此番透露的幾條捷徑未免太過順暢,怕是有詐……”
蘇殞搖了搖頭,按說這韓璐也曾隨那人打過仗,怎麼一點雷厲勁都沒學到,倒是越來越像他老子韓相,瞻前顧後,猶猶豫豫。
不過他的憂慮也有道理,試問一個人從少年起便被派到敵國做內應,而至爬到至高的位子,他吃的用的,俱是他疆的食米絲帛,他接觸的逢迎的都是敵人的心思脈絡,敢問那最初的忠心還會剩下幾分?世上當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風骨?
韓璐還在諄諄而語:“臣聽說他本不負責這塊,又如何知曉此間的弱勢?除非故意有人透露給他,可是將軍,我們留在西疆的人脈就這一條了不是嗎?”
蘇殞歎了口氣,放緩了語氣:“韓愛卿,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啊。”再說,已經走到此步,再說不信,豈不可笑?
“是……”
曾經就被類似的忠心欺騙過不是嗎?
韓璐看著緊閉的車門,這樣的話語差點飛口而出。
這一遭本就抱著玉石俱焚的心思,有詐便有詐吧,大不了硬拚他一仗。
權當賭了一把。
韓璐退下後,蘇殞將背部輕輕抵在車廂的半壁上,雖然坐在車裏,卻也被顛簸得酸痛不堪,若是騎馬……真真是受罪。
玄金的鎖鏈已被摩挲得溫熱,蘇殞靜靜看了一會,又拿起來放在腿上,好像那人又在他懷裏。
不知不覺就離不開了,起初扔進火裏燒過,十足十的玄金燒不化,最初就看上它這結實的優點,蘇殞命工匠用最旺的火,燒它個七天七夜,渣子都不準剩下。
但枕邊沒了這個東西沉甸甸的壓著卻睡不著,後悔了,連夜又命工匠滅火。
幸好它真的夠結實,連色澤都沒變,還是那麼黃橙橙的晶亮。
那就把它當成某人那麼恨著,或愛著。
再納的妃妾,沒人能享受那殊榮,和鸞殿,任何妃子不許留宿,唯一有資格躺在蘇殞枕邊的,是一條金鏈。
天漸漸亮了,白光從車窗縫隙射入,奔行整夜的士兵們陷入睡眠,雖然還是秋天,還沒到傳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