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幾句什麼,竟也漸漸溫順了,甚至俯下頭轉過臉屈就了陌生人的愛撫。
“誒?”
“這……這是……”
不止小兵們奇怪,連韓璐都楞住了。
“這……是陛下的馬?”問話的人是韓璐的副將,此人懂馬,方才也是他一語識出此馬品種。
怎麼可能!陛下連騎馬都不穩當。
這點韓璐再清楚不過,他可專門教過蘇殞騎馬,說句大不敬的,陛下的腦子有多聰明,那身手就有多笨拙,這麼烈的馬,連他都不敢碰,怎麼可能是陛下馴養的?
於是搖了搖頭答:“陛下乘車來的,哪有馬?”
“那可奇了……”副將喃喃念道。
“怎麼個奇法?”韓璐問道。
“咳咳,將軍,是這樣……”副將清了清嗓子預備開說。
韓璐知道此人,談起馬來便收不住話匣,平日相處都盡量將話題繞遠些,不與那馬字沾邊,但今日情況特殊,一來事情涉及到陛下,二來似乎那馬是救了陛下一命的功臣,而關於那日被擒,最後又如何脫困一事,陛下尚未提起,種種因由連在一起,怎能不引人深尋?
“烏雲踏雪之所以被稱為天下第一的名品,不止因它腳程快,還因為它忠慧。”
“忠,慧?”
韓璐一頓,馬通人情他懂,戰場上他見得多了,主人死了,馬兒還馱著屍身一路狂奔直至咳血而死的事屢見不鮮,隻因主人未教它停,這便算忠了,可慧……在哪裏?
“是的,忠慧。
說它忠,因為這烏雲踏雪一生隻忠於一個主子,即使隻與主人相處幾天,它也會盡忠到底,隻要它認為那是它的主人。
而慧嘛……很多年前,西疆與我國尚睦時,我國有名將愛馬,慕名去西疆苦寒處尋那名種烏雲踏雪,曆時三月終於被他找到一匹,並極盡所能將之馴服。但是返回大蘇的路上卻遇到死敵,寡不敵眾,未到城門便一命嗚呼。
某天夜裏,此將家人聽聞有人叩門,開門卻見漆黑夜色下一高壯黑馬立於門外,背上馱著的赫然便是那名將軍屍體,已經涼透,家人知道他此行是為尋那烏雲踏雪,見那黑馬一麵便知定是他誓要尋找的名種,但當時也無暇留意,隻顧悲痛,到得第二日才發現那馬早不見蹤影,你道怎的?”
未等韓璐發問,他繼續說道:“三天後有人見那馬死於城外崖下。”
“為,為什麼?!”
“跳下去摔死的。”
“這我不信!”韓璐一聽就大搖其頭,“先不說它怎麼死的,就說它送人回家一事就不可能!老馬識途我知道,可那馬不是第一回跟主人回家嗎?怎麼可能就認得路呢?再說跳崖……這算什麼?殉情不成?八成是傳來傳去,誇張了!”韓璐越說越覺匪夷所思,嘴上雖說不信,但還是有些被這故事的結局鬱悶到,一陣酸楚涼意從腳底往上反。
那馬若是人,便是所謂的愚忠了。
他幹笑兩聲掩飾內心的不適。
這一笑才覺得突兀,原來周圍小兵俱都靜默不語,顯然那番話大家都聽到了。
副將還在緩緩說著:“反正我信,這馬本就聰慧,但到底為何認路……”說著他頓了一頓,眼睛望向場內的一人一馬,不再言語。
傳說固然誇張,但……眼前不就是絕佳的例子嗎?
這馬通身漆黑如墨,唯四蹄雪樣純白,是烏雲踏雪沒錯;它不是蘇殞的坐騎,之前無人見過此馬,但三天前的深夜,卻是這馬將大蘇的帝王送來這新紮的駐軍帳篷,要說這駐地還是那日突襲失敗後臨時後尋的地界,連蘇殞都沒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