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少一些斷壁殘垣或傷兵病馬就更美好了。
蘇殞卻無暇注意其它,隻迅速朝常夏氏王宮逼進。
將宮殿團團圍住,蘇殞獨自帶一小隊人馬進入,徑直向正殿走去。
經過正殿外麵的高牆,他們看到圍牆上端,每隔丈許便刻有一尊獸首圖騰,形狀各不相同,或莊嚴,或威武,偶爾也有張牙舞爪的,從下麵走過時能感到它們的怒目而視。
“是西疆人崇拜的戰獸。”紫冗解釋道,“他們崇尚力量。”
聲音有些幹巴巴的,在西疆人供奉的神明下,他也有些顫。
真的也好假的也罷,付出過努力過共同拚殺過的交情和真心卻不是說收就能收回來的,他一直都有作為內應的自覺,但當遇上曾經的同僚時,他們流的血,憤懣的眼神,詛咒的喝罵,都像一把又一把不太鋒利的刀,慢慢磨在心上,不會立即致命,但卻倍感煎熬。
那個人,那個時候……比他更不好過吧。
這麼想著,隊伍忽然停了下來。
“那是什麼?”蘇殞站在正殿門外,指著上麵一尊形狀古怪的獸首圖騰問韓璐。
“不……知道。”
蘇殞看向紫冗。
紫冗悶了一會,沉聲答:“……是刑具。”
他知道,蘇殞問的不是那座雕像,而是雕像下方,從牆裏露出的兩截生鐵。
七十二尊戰獸最末的一尊,懲罰戰獸,戰場上背叛兄弟者,當在此戰獸下接受懲罰,是西疆最重的刑責,相當於蘇朝的淩遲。
這些紫冗當然沒有說,因為他覺得蘇殞已經快哭了。
從鳳澤被破的瞬間起,一直支撐著蘇殞的東西,那些無質無形卻能將他漲得高高大大的東西,霎時不見了。
蘇殞朝那裏瞧了會,想問不敢問的樣子,看著更教人難受。
天際泛白,雪下得愈加急緊,落在臉上,將須發染白,每個人好像都憑空老了幾歲。初進城的喜悅已黯淡下去,國破家亡的日子想想就知道,那些哭聲喊聲若發生在自己的國度又是如何?其實都一樣的啊……有人打了個噴嚏。
蘇殞說:“進去吧。”
很奇怪,常夏絕不在正殿,也不在寢宮。
最後在一處很偏僻的院落裏找到他。
院裏結滿了碩大鮮紅的石榴。
見慣了冬日除了銀白就是慘青的蘇人,一進院子就“啊”了一聲,滿園如火的石榴樹,參差有致的盛放著,好一股冷香迎麵撲來。
常夏絕就坐在廳裏,冰涼的刀架在脖子上時,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抬頭看著蘇殞的眼神就跟上一次兩人位置顛倒時一樣,輕蔑中帶一點嘲諷,以及一點豔羨。
和他相比,蘇殞就激動多了,他啞著嗓子問:“絡繹呢。”
常夏絕哼哼笑了:“看見外麵的刑具了嗎?”
然後,他把紫冗藏起來沒說的,都說了。
“他……死了?” 蘇殞費了很大力氣才控製住雙手不要一刀結果了他,但顫唞的刀刃仍然在常夏絕的頸側留下不少血痕。
不知道是不是頭疼的原因,蘇殞覺得腦子裏總有一截金屬在不斷摩攃,像指甲刮撓在鐵上,磨得人手心發癢。
“你確定還要聽嗎?”常夏絕又問,惡意笑了笑:“關於他最後的事。”
“陛下!”韓璐喝道,“陛下,殺了他!”
作為旁觀者,很容易便能猜出常夏絕接下來要做什麼,滅國之恨足以使他說出一些,會將蘇殞逼瘋的話。
蘇殞抬起一隻手製住他們的動作,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常夏絕,道:“說。”
他還是想知道,更多的,關於那個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