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難以猜透他到底想些什麼。過去他對待秀王,是強迫其在皇極寺出家,如今卻準秀王在宮城之外京城之內興造府邸,著實令人難以捉摸。難不成要將秀王一輩子軟禁其中?
深泓話音方落,百僚之中有人發表異議:“陛下仁慈友愛,天地同載聖德。然秀王謀反重罪乃十惡之首,罪不容赦……”
“哈哈哈——”那人還沒說完,深凜就大笑起來,輕蔑地抄起弓箭,仰麵向城樓上的深泓笑道:“果然是慈善仁厚的陛下!多麼愛惜手足,多麼冠冕堂皇!連我都要相信,你會真的既往不咎。”他神情戲謔,環顧四周,“我的王府,建在哪裏好呢?唉——無論在哪裏,都是你觸目可及之處,我住在哪裏都要擔心你有朝一日變卦,又來取我的性命。隻要你活著,天下就沒有能讓我安心的容身之處。”
他忽然一個旋身,引弓搭箭對著深泓。仿佛料到他會妄動,守衛城下的含玄幾乎在同一瞬間向他投出手中的纓槍。
弓弦“嘣”一聲斷了,羽箭無力地撲落在塵埃中,銀色的纓槍貫穿深凜胸膛,鮮血很快蜿蜒成觸目驚心的詭異圖畫。
那個刹那,所有人無法回神,短暫的死寂之後,城下轟然亂了起來,諸臣都失了顏色,唯獨太後在城上“噗”的笑出了聲。
“宛嶸的兒子,怎麼是這樣?”她用袖子捂著嘴,讓人看不出是冷笑還是鄙夷。“真是個讓人失望的孩子!”
深泓的神色一絲未變,看著躺在血泊與灰塵中氣絕的弟弟,悠悠地說:“天真明朗、率直驕傲,帶著不顧一切的決心和勇氣——這是您不屑的孩子,卻是先皇想要的孩子,所以,他才被養成這樣。”
太後微微偏頭,斜睨了深泓一眼,點頭說:“不錯。”她看著城下忙亂的人群,歎道:“這一次讓人再也無話可說。你對他仁至義盡,他卻以怨報德。真是死有餘辜。”她一邊說著一邊轉頭凝視深泓,又道:“不過還有小小瑕疵。如果不是琚將軍救駕及時,你豈不是要被他射傷?天子性命,豈可兒戲?”
“您已經讓人偷換了弓弦,一扯即斷,不是嗎?”深泓若無其事地說。
太後張了張口,欲言又止,最後嫣然一笑:“連我也不得不誇獎您了。”說罷,她被簇擁著離開。深泓向若星笑笑,“走吧。”
若星與他回到宮中才淡淡地問:“陛下已經知道了吧?”
“嗯。”深泓很隨意地回答:“如果你說的是你事先叮囑含玄,讓他一見秀王妄動就格殺——我已經知道了。”
若星的神色似乎微微變了,她迅速地掩飾過去,說:“這麼說來,秀王今天又輸在挽弓之前。”
深泓見她對秀王的舉措有些輕視,便問:“要是你給他出謀劃策,該怎麼教他保命?”
“當然是別去碰那張弓,二話不說跪地謝罪。”
“是啊……”深泓點點頭,“換了我也是這麼做。可他是秀王,出生就被世間至尊的夫妻疼愛,從小睥睨天下。他不會當眾下跪,也不會覺得自己有罪。如果他懂得忍辱偷生,當初就不會從皇極寺逃走。他啊,是那種在任何時候都選擇豁出性命一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