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轉眼間,所有部屬紛紛在他的身邊跪下,「卑職等求求您了......」
求他?不,是逼他。
窒人的死寂盤旋在朵湛的身上,他茫然地看著眾人期待著他的眼神,也看著城民們充滿悸怖的雙眼。他該拿這些人怎麼辦?活活的燒死他們?他辦不到;叫部屬們先殺了他們?那樣他們還得再受刀劍之苦。
「拿毒來。」過了很久,他終於開口。
「毒?」
他別過眼,用力喘熄,「別讓他們痛苦,在焚城之前給他們服下......」
在城民的眼中,朵湛看見他們眼底的希望漸漸淡了,最後籠罩上橫豎都逃不掉一死的淚光,眼看著地上的城民一被喂下摻了毒的水酒,有些是被迫的,有些則是心懷感謝,有些則在瀕死前掙紮。
「幫我......」一名服下毒的男子緊揪住朵湛的腳,因毒性發作而痛苦地漲紫了一張臉龐。
死得太慢,太折磨了。
不假思索也沒有猶豫,朵湛麵無表情地抽出腰際的佩刀,一刀刺向男子的胸膛成全他,但順著刀勢,腥甜而溫暖的血,像有生命的小蛇爬上他的腳邊,令血光中的他微微一怔,硬生生地止住手中未竟的刀勢。
他在做什麼?
為結束痛苦而讓他人更痛苦?為結束血腥而更血腥?
在成全之下殺人,他成全了什麼?也許,他本來就是想這麼做的,隻是他不想表露出來,不想讓人知道他的內心裏其實也是無情的,他隻是需要有人給他一個借口或是理由,好來掩飾他的罪愆,好來讓他的內疚合理化,他隻是想成全他滿腔虛偽的仁義道德而已。
胸口灼灼燙熱,全身的血液集中在腦海裏翻湧,他赫然發現他在血光中看見自己擁有更多的殺意,和一份不該有的痛筷感,這令他感到心慌,好想快點結束眼前的這一切,就這樣一把火燒光它,隨手拈熄這些生靈的生命,再把這些蓋在記憶底下,當作從沒發生過,可是他初開殺戒的雙手卻動不了。
動不了,即使腳邊的男子發出淒厲的哀號,甚至緊捉住他的腳,十指緊緊陷入他的腿際,將他抓得皮開肉綻血跡斑斑以發泄此刻所受的痛苦,朵湛就是僵直著身體,整個人動不了。
鐵勒的大掌驀地覆上他的手,在刀柄上用力一使勁,一刀直剖至心房,俐落地讓那名男子在眨眼之間迅即斷氣,快得連一點痛苦也沒有。
低首看著腳邊死去的男子,朵湛的眼瞳沒有焦距。
「你愈仁慈,也就愈殘忍。」鐵勒氣急敗壞地捉緊他的雙臂用力搖晃,「而你最殘忍的,就是你的仁慈!」毒殺他們?為什麼不一刀給他們個痛快?
朵湛惶惶顛退了幾步,像個被看穿的人。
「不要躲!」鐵勒厲聲要他麵對,「你以為雙手不沾血就不罪惡嗎?你以為袖手旁觀就表示你沒有參與嗎?」
圖窮匕現,在鐵勒的眼眸下,他才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而那被揭穿的現實,卻是那麼難以接受,他不想承認他是這樣的人,更懊悔他曾下了那個毒殺的命令,隻因那道命令,它引出了一切。
命部屬飛快地速決那些毒發的人後,鐵勒將他扯出城外,在他腦中一片空白時大聲地在他耳邊喝令。
「下令!」
朵湛無意識地低語,「點火......」
望著被衝天烈焰一點一點吞噬焚燒的襄城,在朵湛的胸臆裏,好象有種東西也隨著那座城被燒盡了。
殺一人,保蒼生,他殺了那麼多人,就能換得這個國家永遠的安康太平嗎,為了大我,他可以犧牲一座襄城的城民,那往後當他站在朝野上時,他若認為他理壯,而他人理虧,為成就那所謂的大義,他又會去犧牲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