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桃啊甜櫻桃!”
最妙的是皮安訓用鼻音哼的“修陽傘哇”!
幾分鍾之內,嘩哩嘩啦,沸沸揚揚,把人腦袋都脹破了。你一句,我一句,無非是瞎說八道,像一出大雜耍。
一幕鬧劇,躍然紙上。傅譯已達到相當高的藝術境界。這段對話中,個別語氣助詞是滬語,因為傅雷是上海人,上海小商販的吆喝聲使傅譯有生氣。倘能代之以北京小商販的吆喝聲就更精彩,因為普通話是以北京語音為標準的。誠然,傅雷的譯作還有不足之處,比如對話中個別句子過於書麵化。我想,這與他倡導的要多“讀舊小說”不無關係,況且傅雷譯的巴爾紮克多在四十年代至五十年代成書,以當時文壇情況而論,傅譯的文筆可算是非常通俗、非常通暢、非常大眾化了。再者,巴爾紮克使用的詞彙量極大,個別詞又較冷僻,要貼切地譯出並非易事。傅雷自己也說:“文字總難一勞永逸,完美無疵,當時自認為滿意者,事後仍會發見不妥。”翻譯家在藝術上精益求精的精神溢於言表。再想想傅雷1951年、1963年兩次重譯1944年初譯的《高老頭》一事,不能不使人對這位孜孜不倦、不斷探索的翻譯大師肅然起敬。
巴爾紮克寫作的速度極快,稿子修改得也不多,風格冗長而滯重。傅譯巴爾紮克小說卻是脈理清晰、層次清楚,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傅譯本超出了原著的語言水平。這類事,翻譯史上常有發生。如歌德認為納梵爾所譯《浮士德》法文本比自己的德文原作來得清楚;葉君健所譯安徒生童話之於中國兒童,比原文之於丹麥兒童更明白易懂。對這樣的做法,也許會有反對意見,但我的看法是,翻譯家在文字上如能既“傳神”,又超過原作,這真是原文作者和譯本讀者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呢!一個作家找到一個高明的譯者,就像一個編劇找到了一個好導演一樣地有福氣;如找到一個很糟糕的譯者,就是天生倒黴的了。有了傅雷,巴爾紮克算得上是有福氣的了。巴爾紮克之所以在中國有如此巨大的影響,傅雷先生是立下了大功的。
對待伏爾泰的著作,又何嚐不是如此。傅雷說:“伏爾泰原文修辭造句最講究,譯者當時亦煞費苦心……”我們來看一段《老實人》的譯文:Pangloss enseignait la metaphysico-thelologo-cosmolo-nigologie.ll prouvait admirablement quil ny a point deffect sans cvause,...邦葛羅斯教的是一種包羅玄學、神學、宇宙學的學問。他很巧妙的證明天下事有果必有因,……(1)“La métaphysico-théologo-cosmolo-nigologie”譯成是“一種包羅……的學問”,精彩極了。特別是那個冠詞“la”譯成“一種”,如稍加玩味,便能悟出它的妙處。可惜“nigologie”沒譯出。這個詞在詞典中找不到,要憑想象。法語中“nigaud”意為“傻瓜”,“logie”是表示“學”的後綴,合在一起,即成“nigologie”(“傻瓜學”)。伏爾泰運用文字進行諷刺的本領由此可見一斑。再說,玄學、神學、宇宙學,都是些令人敬畏的學問,現在卻與傻瓜學為伍,真叫人啼笑皆非了。所以傅雷所添加的“包羅”二字,實在令人拍案叫絕。
(2)Il ny a point deffet sans cause,沿用漢語習慣講法“有果必有因”,並不因為法語是否定式,中文也來個否定式。譯文的效果也是值得肯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