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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雷性格桀驁不馴,秉性梗直而又疾惡如仇,希望朋友都和他一樣,待人真誠,對事認真,但劉海粟處於美專校長的位置上,要處理方方麵麵的各種關係,所作所為當然無法像他要求的那樣。他們出現矛盾的起因是張弦的待遇問題。張弦從法國回國後,一直在上海美專任教,薪水較低,生活困苦,傅雷與張弦情投意合,便為他打抱不平,認為做校長的劉海粟待人刻薄,“辦學純是商店作風”,一氣之下離開美專。1936年夏天,張弦因急性腸炎去世,傅雷認為張弦的死是受美專剝削所造成的,十分怨恨劉海粟。不久,在一次討論舉辦張弦遺作展的會議上,傅雷與劉海粟發生激烈爭執,大吵起來,從此他們絕交20年。

1949年新中國成立後,傅雷、劉海粟都投入到了火熱的新社會中,遂恢複了友情。

1976年冬天,劉海粟的一個學生從舊貨店買回一幅《長城八達嶺》畫,送給劉海粟,看著這幅畫,劉海粟老淚縱橫,這是解放後複交時劉海粟送給傅雷的,“文革”中小偷從屋頂爬進封了門的傅雷住宅,偷出來賣到舊貨店。畫如今又回到劉海粟的手上,而傅雷卻已和他分處兩世了。1986年劉海粟重遊巴黎,想起昔日和傅雷的交遊,不禁黯然神傷,他為安徽文藝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傅雷譯文集》第13卷中收集的《羅丹藝術論》作序時說:“想到漫長而又短促的一生中,有這樣一位好兄弟相濡以沫,實在幸運。”

摘自《民國春秋》2000年第3期

《傅雷家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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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二十四歲的傅雷講課■黃宗英

一九三一年秋,傅雷從巴黎回國,抵滬之日,適逢“九一八”事變,故國已無完土。

是冬,傅雷受聘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教美術史及法文,《二十講》就是當年傅雷的授課講義,一九三四年六月編撰完畢並未發表。遺留下來的是一冊厚厚的,以“十行箋”訂成的本子,全部以清逸靈秀的毛筆字書成。而我竟能以人民幣二元一角購得三聯書店的八四年版本,簡直不可思議;雖說責任編輯吳甲豐在“編校後記”中解釋“限於條件,隻好暫時將就”雲雲,我已經感到萬幸萬幸如獲至寶,百感交集,有點兒想哭。

待我打開書頁,卻仿佛自己已化為莘莘學子之一,聽博學多才年方二十三四歲的傅雷講課,我仿佛看到趙丹也在課堂裏,一九三三年正是作為小小劇團團長的趙丹,被故裏南通的國民黨通緝,帶著衝出險境的得意乘船悄悄來到上海,把父親囑咐他學律師的學費交到美專。唉,我到哪兒去問阿丹有沒有聽過《二十講》?隻知道阿丹對傅雷還是挺服貼的……隻是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課堂的四麵牆已經消失,書冊像一襲魔毯把你帶往幾個世紀前的翡冷翠、羅馬、荷蘭……恰如傅雷《序》中言:“夫一國藝術之產生,必時代、環境、傳統演化,迫之產生,猶一國動植物之生長,必土質、氣候、溫度、雨量,使其生長。”他告訴你十三世紀是中古的黑暗時代告終、人類發現一線曙光的時代,是誕生但盯培根、聖多瑪的時代,也就誕生了基督教聖者方濟各。聖方濟各頌讚自然、頌讚生物,相傳他向鳥獸說教時,稱燕子為燕姊,稱樹木為樹兄,說聖母是一個慈母,耶穌是一個嬌兒———這在藝術上可純粹是簇新的材料,於是童年時就已在荒僻的山野的喬托,乃承擔了方濟各幾座教堂寺院六十多幅壁畫和內部裝飾,喬托的畫成了天真動人的詩。讓我感到最親切的是《聖方濟各向小鳥說教》,小鳥兒從樹上飛下來,一行一行蹲在方濟各麵前,像一群小孩在靜靜傾聽,真是妙極了。所以說“繪畫之有熱情的流露,生命的自白,與神明之皈依者自喬托始”。他是文藝複興的先鋒。於是我們跟蹤傅雷熱情的流露、生命的自白、與對藝術之神皈依之虔誠走近波提切利,走近達·芬奇、米開朗琪羅、拉斐爾、倫勃朗、魯本斯……讓我們通過畫麵聽到音樂的律動、曆史的走向、心靈的震顫,並教會我們在宏大的曆史畫卷中,彙聚眾多人物的題材裏,能夠找到那準確地精心勾勒一件事物的一舉手一投足的一分鍾。呀,我的筆難以描述二十萬字的《二十講》之博大精深,我想到曆史和人物皆因關鍵的一分鍾結晶,而積累,而沿襲……有一天,三聯書店總經理董秀玉來到馮亦代的病房,我談起得到《二十講》的珍本,隻是字太小,我的視力在退化,有的篇章不得不去複印放大,有的片段若按我年輕時的記憶力真想背下來,人還是要相信些什麼的。小董說:“我們出了新版本啊!是大三十二開本,字清爽。老版本限於當時條件隻選了五十四幅插圖,而當年傅雷講課時,是配有大量名畫圖片的。傅敏為了實現父親的宿願,在旅歐時帶回大量名畫圖片,共選用二百一十四幅。可精彩啦。”“那一定很貴吧?”我問溜了嘴。“不貴,才六十多元,我送你。”三聯書店一直常常贈書,果然董總沒過兩天就寄來一本新版《二十講》。一九九八年十月第一版,到一九九九年二月已經第四次印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