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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霄的事都使我們大為興奮,特別是媽媽,自七月以來她就一直計算著日子。再有一個月就是臨霄的生日了;再過三個星期就是臨霄的生日了……昨晚她說:“就隻有三天了。”就像孩子真的跟她在一起生活似的。

你看著孩子一天天的長大,是多麼高興嗬!想著我們的孫兒在你的客廳、廚房,看著我們的照片,認識他遙遠的祖父母,又是多麼動人的情景!

可是,我看絕無希望有一天會見到他,擁抱他,把他抱在膝上了……媽媽倒是相信會有這樣的日子,但我卻不這樣想。

不必多謝我們的編織物,媽媽總是感到歉疚,隻能以這樣的小東西來表達對孩子和你的深愛……我們等待著臨霄兩歲生日會的照片。如果我們能收到他的麵圓圓的照片,我們會多高興呀!

生活到處都困難,我們要不斷地“改造”自己,要克服每一點一滴傳統的、資本主義的、非馬克思的思想、情感及積習。我們必須消滅一切古老的生活哲學,古舊的社會規範。

對於一個在舊社會生活過四十年以上的人,滿腦子“反動的西方資本主義的民主觀念”,他所行的“自我改造”自然會困難重重。我們在艱辛與痛苦之中盡了最大努力,以求達成目前“文化大革命”所提出的要求。

我隻能每次閱讀五分鍾。報紙上的長文章都是媽媽給我讀的。這封信是經我口述由她打的……非常想念你們。

爸爸媽媽

試與傅雷比高■管筱明

近兩年北京大學教授許淵衝先生有三件大事:一是他用英文撰寫的回憶錄《追憶逝水年華》和用法文翻譯的《中國古詩詞三百首》在國內外出版後,其優美的文筆引起了諾貝爾文學獎評審委員的注意,表示十分欣賞和欽佩,尤其稱讚《中國古詩詞三百首》是“偉大的中國傳統文化的樣本”,由此國內十大教授聯合提名許先生作為候選人,參加諾貝爾文學獎的角逐。二是去年有個外國樂團訪華演出,節目中有一部曲子,六個樂章是根據六首中國古詩詞改編的,由於年代久遠,又經多方轉譯,其中兩首究竟是何人所作,已不清楚。為了弄清中外文化交流史上這一個謎,苦煞了中外多少學者?許先生憑借其深厚的學養和淵博的知識,終於考證出這兩個樂章是根據中國唐代詩人張繼的《楓橋夜泊》和李白的《客中作》兩首詩改編的,解開了一個大難題。三是誌在趕超傅雷的譯著《約翰·克利斯朵夫》於今年初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傅雷先生是我國文學翻譯史上的一座高山,其精心翻譯的《約翰·克利斯朵夫》更可以說是高山頂上一棵參天大樹,要超越它實為不易,不僅要有非同一般的膽魄,更要有扶搖直上九天的鯤鵬的翅膀。

約稿時許先生再三表示,傅譯已經十分優秀了,大可不必再譯。我對他說:“名著不怕重譯,況且您可以超越傅雷。”這句話果然激起了他的雄心,老先生不顧七八十歲的高齡,卷起袖子就幹,一百二十萬字一譯就是五年!現在書已出版,究竟超沒超過,需要細心比較,本文並不打算深入探討。我個人的感覺是:整體風格各有千秋,難分軒輊,字句處理許譯略勝一籌。這個“勝”就是勝在細節上,前後呼應上,音樂術語上,尤其是勝在現代口語上。例如這一段,傅雷是這樣譯的:他認得這音樂,認得這憤怒的呼號,這瘋狂的叫吼,他聽到自己的心在胸中忐忑亂跳!血在那裏沸騰,臉上給一陣陣的狂風吹著,它鞭撻一切,掃蕩一切,又突然停住,好似有個雷霆萬鈞的意誌把風勢鎮壓了。那巨大的靈魂深深的透入了他的內心,使他肢體和靈魂盡量的膨脹,變得碩大無朋。他頂天立地的在世界上走著。他是一座山,大雷大雨在胸中吹打。狂怒的大雷雨!痛苦的大雷雨!叮《嗝賜純啵……可是怕什麼!他覺得自己那麼堅強……好,受苦吧!永遠受苦吧!蓿∫薌崆靠啥嗪茫〖崆慷蓯芸嘍嗪茫……許先生是這樣譯的:他記得這支樂曲,記得這憤怒的呼嘯,這瘋狂的吼叫,他聽見無法控製的心在胸膛中蹦跳,血液在奔騰咆哮,他感到臉上有狂風在吹,在打,在摧毀,但又忽然被巨人的意誌摧毀了。這個巨人的靈魂進入了他的禸體,擴張了他的心靈和四肢,使他擴大了無數倍。他在世界上大步前進。他是一座大山,狂風暴雨就是他的呼吸。憤怒的風暴!痛苦的風暴!。《啻蟮耐純啵……不過這算什麼!他覺得自己強大了!受苦吧!受難吧!啊!強大多麼好!強大得不怕痛苦更是多麼好……兩相比較,我們就會覺得傅譯的文字明顯具有早期白話文的痕跡,而許譯的語言更有現代感,更易得到現代讀者的認同。“試與傅雷比高”是出自毛澤東“欲與天公試比高”的詩句,它表現了一種宏大的氣魄。本來文學翻譯屬於藝術而非科學,評判孰優孰劣常憑主觀感受,所以超不超過並不重要,關鍵是要有超過的膽魄和銳氣。傅譯初版已有五十餘載,如果至今仍無人敢於超過,那絕不是好現象,隻能說明我們後人不爭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