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蛇壓低了聲音:"因為那人也叫洪嘉。"
常洪嘉臉上突然褪了血色,靜靜坐了許久,才含糊不清地點了一下頭。黑蛇仍喋喋不休:"我照他的吩咐,在你麵前重提舊事,不過是想斷你的執念。他有多寡淡無趣,生性涼薄,你不知道,常洪嘉,你還是回你的聽銀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常洪嘉嚇了一跳,這才與黑蛇對視:"我知道!上一回下山七年,我就在想,與其匆匆過一世,不如呆在穀中。穀主救我一命,常洪嘉無牽無掛無親戚朋友,正好報他一輩子的恩,等我老了,腿腳不便,再出穀也不遲!"
黑蛇從未見過他如此亂了分寸,倏地立了起來,呲了毒牙作勢要咬,常洪嘉仍不知閃避,臉上三分溫吞、七分黯然:"除此之外,我並無奢求。"
黑蛇嗤了一聲:"我倒要看看你,能憋多少年。"
言為心聲。如水煮到沸時,自有白氣氤氳。
偏偏有這樣的不語君子,縱是水燒沸、燒幹,也不願泄露出一絲一毫。
眼前這人,好的不學,這一點倒是跟自家穀主學了個十足十。
第四章
入夜後,穀中並沒有響起琴聲。常洪嘉熄了燈,掀開被褥的時候,才發現天氣一冷,棉被下竟然躲了不少蛇,昏昏地度著冬眠。他無處可睡,隻好又披上一件夾襖,從屋中走了出去。穀中辛夷夜放,和浮屠道相比,一春一冬殊然有異。
不知不覺又走到沙池,魏晴嵐竟然在台上支著頭淺眠,墨綠色外袍在石台上鋪開,麵如月華,絲絛映雪。常洪嘉看得呆了一陣,披著夾襖,慢慢在沙池邊坐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陡然回過神來,拍打起雙肩的積雪。
他站起身來,把凍僵的手攏在袖裏,又看了一眼穀主,正要拱手行禮,卻發現那人仍一動不動地睡著,兩彎睫羽上都結了一層冰渣子,長發上點點白雪,如墨上銀霜,暗綠長袍被積雪蓋了大半。
常洪嘉愣了愣,拱手行了個禮:"穀主,天寒地凍,不如暫避風雪吧。"
魏晴嵐如若未聞,一手支頭,一手隨意地搭在琴桌上,他慣用的那張瑤琴離他不足半寸,同樣埋在積雪裏。常洪嘉這才看出蹊蹺,輕輕地又叫了一聲:"穀主,我是洪嘉。"
正趕上一陣大雪,卷起飛雪,呼地一聲掃過,常洪嘉以袖掩麵,連眼睛都睜不開,好不容易地等這陣風刮過去,石台上雪又堆高了數寸,連那人的手都埋了起來。常洪嘉倒吸了一口涼氣,倉惶轉身,從浮屠道氣喘籲籲地折回山穀,掀開棉被,胡亂拍醒褥上熟睡的幾尾小蛇,隨後幾步走到浮橋,伸手撥開橋樁旁早綻的幾樹花枝,黑蛇正盤在花下,直到被常洪嘉高舉起來,才睡意惺忪地睜眼。
等一人一蛇匆匆來到沙池,琴桌瑤琴俱被積雪蓋住,黑蛇嘶地叫了一聲,雙目圓睜,良久才道:"遲了。"
常洪嘉愕然道:"什麽遲了?"
"幻象迷眼,被困沙池,"它遊到沙邊,又定定地看了一陣:"明明朔月修為大減,還敢讓我在你麵前重提舊事,也不怕自己聽了……"
常洪嘉低聲道:"穀主他,禪法高深,不可能。"
"禪法高深便不會在沙池上苦修了。為破心魔,為見心魔,誰說的明白。"黑蛇嗤道:"常呆子,我去帶他出來,三日之後,若不見成效,你再謀出路。"說著,和隨後趕至的幾尾靈蛇吐信低語一陣,隻身入了沙池。
此時的沙地已被積雪覆蓋,黑蛇遊在雪裏,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