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那個丟了的孩子!
我停住腳步,心猛烈地跳起來。
“叔叔,你看,有這麼多蟲子,真好玩!——你幫我抓一個,好不好?”
“它們飛得太高了,我抓不著。”
那孩子有些失望,撿一根樹枝跳著打。
“你不是丟了嗎?”我問。
“我又回來啦。”他專注地打飛蟲。
“誰把你送回來的?”我又問。
“我是和外公一起回來的。”他一直打不中,累得氣喘籲籲。
這時候,傳來他媽媽呼喊他的聲音——那女人已經杯弓蛇影了。他扔下樹枝,一溜煙地跑了。
我當晚就找到了他家,向他媽媽問起事情的原委——這孩子真的是和他外公一起回來的。那老頭癡呆,一問三不知。這孩子太小了,也說不清楚。他隻是說,領他走的那個人是男性,他的臉是京劇臉譜。他還說,那個人說的話一點都聽不懂。
十八、母親這夜,刮大風。
風把那恐怖的哭聲又送到了我的耳邊。
沒有太太和孩子在身邊,我反而膽子大了許多。膽子大了許多,判斷也就準確了許多。它就在地下。
我從我家裏不能走到地下去,入口在外麵。
我走了出去。出門前,我揣上了一包紙巾。
外麵很冷。想起那次端著落地燈走出去,我感到很滑稽。一個落地燈能抵禦什麼?
我現在改變了觀念,覺得住一百層高樓是一件幸福的事,在不在華爾街,搭配不搭配印度女仆都不重要了。1樓離地下太近了。地下是文物,是屍骨,是夢,是塤的聲音。
高樓離明天更近一些。
我一步步走近地下室。那哭聲跟我捉迷藏,突然又沒有了。
這時候,從地下室裏慢騰騰走出一個人來。藍色的製服,紅帽子,紅肩章,紅腰帶……雖然這裏很黑,可我還是認出他是保安j。
我盡量顯得很沉著,把紙巾高高地遞向他。
他沒有接,他說:“出去吧,沒什麼好看的。”
我一步步退出地下室入口。他也走出來。
他問:“你還記得那個撿破爛的女人嗎?”
“記得。”
“她死了。”
“怎麼死了?”
他沒有回答我,反問:“你知道她兒子是誰嗎?”
“不知道。”
“他就是j號樓的保安,白班的那個。”
我愣了:“前些日子,那個女人撿了一隻三條腿的凳子,那麼多保安打她,她兒子為什麼不阻止?”
“他一直隱瞞著這種關係。”
然後,保安j擋在我的麵前,木木看著我,淡淡地說:“你睡吧,沒什麼事。”
他在等著我回家。似乎如果我不走,他就不會離開。
我轉過身,打開密碼門,進屋了。我感到他一直在身後看著我。躺在床上,我感到事情變得越來越複雜。
保安j告訴了我什麼?到底是誰在哭?那個白班保安?他自己?或者……是那個撿破爛的女人?
他在風中緩緩地遊蕩,在人們夢的外麵緩緩地遊蕩。世人皆睡,惟他獨醒。他對這個黑的世界了如指掌。
還有一個人,那個人擋在這個保安j的後麵。
保安j把他覆蓋了,保安j的身材跟那個人差不多一樣大小,他把他覆蓋得嚴嚴實實,以至保安j在我眼前晃蕩了幾個月,我才看到他的身後露出了一個衣角,才發現他的身後還藏著一個人。
這個人是誰?是那個乖孩子?是那個沒什麼大出息的人?
我覺得,這個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