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堇看的一驚,眼圈泛紅跪倒在別怡然的身前。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此等不幸,竟讓他遇上了。他哽咽幾分,才吐出幾字道:“母後,父皇可知?”
“人老了,難免有這病那病的。你父皇日理萬機,沒必要在意這些小事。隻要我兒能平平安安的,本宮也就放了心。”別怡然撫著夏堇的頭上的發絲輕笑道。
再精致的妝容也遮不住她的病態,奈何生死由天。她對世間也無過多留戀,榮華富貴她也享過,爾虞我詐她也見過。
夏堇眼眶不禁濕潤了幾分,他千思萬想都不曾想到母後讓他進宮來,是為告知這一消息。既母後不願聲張,他也遵循母願。他也懂母後對外公和父皇不告知,是不想讓他們擔憂。心中又實在放心不下自己,才趕忙將自己召進宮來。
做為兒子,在母病危之時仍有擔憂,是為不孝。他心中酸楚,默默蹭去眼角。
夏堇繼而捏著別怡然的肩膀,勉強扯出一絲笑意道:“母後可有心願?”
“年輕之時還是有的,到老了就看淡了。你父皇當年如你這般大時,已坐上了太子之位。沒過幾年,就做了皇上。他當年啊,也是滿心的誌向。”別怡然似乎看到了那時候的他們,那股子年輕勁頭她現在還羨慕不已。
可過去的,終究是過去的。她也再無經曆去輔佐,去經營和計較了。
夏堇順著她的話,往下問道:“母後年輕之時心願為何?”
“當年大夏朝交予你父皇手中時,就是這副摸樣。各種勢力逼迫他隻能做個無能君主,可能母後有生之年見不到太祖年間的盛況了。若是有朝一日,我兒取了天下。定要富國強民,百姓安樂,朝局清明。大夏的百姓受的苦太多了,也該讓他們享享福了。”別怡然的眼中帶著憧憬,有種繁華盛景,見過一次便難以忘記。
她也隻是期許,不敢盼望。畢竟上天也不給她留有時間,該離開的時候誰也拉不住。身後的夏堇靜靜的聽著,那些關於夏朝的往事一一被揭開。
站在殿門口的夏恒,將屋內兩人的話聽入耳中,他良久沒有動身。世間最懂他的人,就是殿內的女人。如果有朝一日,他不敢想象無她的日子。
夏恒轉過身,逃避似的回了別個宮殿。可能多停留一分,就多惶恐一分。看不見,才能裝作從未發生過。不告知,便能裝作不知曉。
人要麵對現實能有多難呢?還是心底裏多不願,看到自己想象中那番場景?
夏恒坐在宮殿之中,遣散了所有的仆奴。一個人坐在榻上,許久也未曾回過神來。鋪天的苦痛,壓的他苦不堪言。人這一輩子能遇到多少個知己,即便是遇到了,能相守的又有多少。夏恒嘴角勾著苦笑,他這一輩子唯一的幾次幸運,多數都牽連著他心中的人。
當年父皇喜歡別怡然,他便娶她為妻。本為敷衍討好父皇,相處下來卻被她的才華和膽識所震撼。如今已過就是許多年,他們的孩子也長大成人。當初所喜好的皇權,現今在他的心中不過爾爾。
眾多皇子之中夏堇最得他心,無論是膽識還是謀略都有當年他和怡然的影子。但現在那孩子卻無意於皇位,誰有能強求。
夏恒靠在床榻之上,深深的歎了口氣道:“一坐龍椅悔萬千,早知當年辭讓人。如今定當兒孫繞,安心共享天倫樂。”
他也明自己悔之晚矣,大夏的根基早已腐爛。他接手時如此,可能他放手時也該如此吧。皇帝一位,看似九五之尊,不過是站在利益的最高點。
麵對這千瘡百孔的天下,補不完的漏洞。內外兼顧不得,便滿盤皆輸。
窗外的太陽,照不透著蕭薔的愁怨。它緩緩落到地平線上,還天地一片安靜。漆黑的夜,再次籠罩於天地之間。家雀也早早的趕去歇息,隻有那蟬慘叫個沒玩沒了。晚風吹過樹梢,落在了趕路的馬車上。
寧九兒駕著馬車,往著錢鎮的方向趕著。也一路上倒也安穩,沒有土匪和黑店,更沒有堆滿屍體的村子。記仇的玉麵神教,也消停了幾分。可能也算不上消停,他們的教主就在馬車內。
可這份安穩,卻足以讓幾人和樂一陣了。畢竟誰喜歡打打殺殺,提防過活。
洛歌閑來無事,捏著皮鞭望著夜色閑聊道:“九兒,你可去過錢鎮?”
“不怕你笑話,小爺我還是第一次出門。你說我爹殘不殘忍,如此就將我和簡亦繁扔在客棧之內不管不顧了。”寧九兒說到這還有些生氣,從小到大就沒多少如她願的。
寧九兒也無數次幻想過,當初可能是產婆報錯了,或者是陰差陽錯調包。她說不定還真是姓簡,不姓寧。想來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心中的誹謗也少了些許。
對此,洛歌也深表同情道:“哈哈哈,我可得多謝你爹。不然我豈能遇上你們,更別提這一路的經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