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秉雖和周琦也不算是生死之交或是知音好友,但畢竟從江南道一起投考又同科中第,加上他本性醇厚,不由得心中一酸,執著他的袖子,默然不語。

周琦也有些動容,拍拍他的肩膀:“我是去給靖西王當幕僚,又不是去戰場殺敵,勉之,你不用為我難過。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日後的事情到底會壞成什麼地步,你我都不清楚。看淡點吧。”

顧秉看著他,覺得這件事情實在是處處透著古怪,卻也不方便說些什麼,隻扯扯嘴角,隨手從曲水流觴撈起一個杯子:“周兄,小弟且祝你平安福壽,到了那邊事事順遂。”◇思◇兔◇網◇

周琦定定地看著他,也端起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又說道:“我都喚你勉之了,你就不必再如此生分,叫我的表字吧。我的表字知道的人不多,京城怕是隻有你一人了。”

顧秉點頭,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周琦清清喉嚨,難得地有些不自在:“鳳儀。”

顧秉抽抽嘴角,但還是開口了:“鳳兄。”

周琦抬頭望天,正想說些什麼,就聽到有人擊掌,然後一個有些輕浮的聲音傳過來:“剛剛是這位仁兄撈起了杯子罷,那便賦詩一首,讓我等領教罷。”

周琦很快反應過來看著顧秉,顧秉也低頭看去。說是杯子,卻用精致的白瓷所燒製,極其輕巧的一個小碟子,故而能浮於碧波之上。白色的瓷身上有小小的一朵紅蓮,撈到這杯酒的人,按照規矩,便要當眾作詩。顧秉覺得自己心跳如鼓,頭上不禁冒出了細汗,低著頭都可以感到四周好奇或帶著惡意的注視紛紛集聚到自己身上。

顧秉歎口氣,做了個揖:“抱歉兄台,在下是不慎撿到這個杯子,而在下不善辭賦,若是勉強,恐怕讓諸位見笑.還是算了吧。”

那人輕笑了下,顧秉低著頭可以看見他手中的山水扇上描金而成的煙雲宮闕。

“這裏都是兩榜進士,我沒記錯的話,春闈詩詞必考吧?”

顧秉啞然無語,僵立在那裏,周圍已經有些倒彩聲,周琦看不過去,皺著眉頭開口:“我這位兄弟自幼寡言,確實拙於詩詞,但胸有丘壑,策論做得好所以中舉,有問題麼?”

那個人看著顧秉卻對周琦言道:“周琦,江南道黜置使周端次子,已經致仕的中書省宰相王博之外孫,烏衣門第,江東豪門莫過於此。卻要去靖西王那裏當幕僚,就算是第三甲出身也不用如此自輕自賤吧?”

周琦隻覺得那句“自輕自賤”刺耳,已然是冷了臉色,就要還嘴。顧秉卻拉了拉他的衣袖,搖搖頭,看向對方:“我做便是了。隻是文辭拙劣,還請諸兄原諒則個。”

那個人微微頜首,饒有興味。

顧秉看著對方,和聲音一樣,長相實在是過於華麗了,甚至有些紮眼,錦衣華服,墜飾的任何一樣玉件都比自己身家性命值錢百倍。顧秉不是世家子弟,沒那麼多放不下的尊嚴體麵,而對方雖然態度輕狂了些,說的卻也是不錯。

顧秉嗓音有些幹澀,就著僵立的姿勢開口:“詞牌,釵頭鳳.曉風驟,殘花落,困掩黃卷聽落雨。人難寐,夜已休,幾番寒暑,猶解東風。默,默,默。清宵冷,薄衾寒,少年子弟江湖老。天涯遠,形容瘦,故土仍在,重洋難渡。錯,錯,錯。”

還沒念完,就有很多人開始起哄,噓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