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秋末了,城外的農田已收割完畢,她忙著領收容所的孤兒們到各田地撿拾稻穗,以及農人不要的稻梗,這些可以收集起來當堆肥,春天時可賣到不錯的價錢。所以這一次都司夫人召喚弟媳過府一同刺繡裁衣,她也就沒跟去。也好,省得再去看那兩人曖昧兮兮、可怕極了的笑容。
秋天快要過了,冬天將要來了,而她也從二十歲邁向二十一歲了礙…幸好娘親被小娃娃占據了所有注意力,不然她恐怕成日被念得滿頭包。她的婚事常成了家中的爭吵主因。當然,是阿娘與她爭、找她吵,再沒其他人會多舌。現下老娘一半是對她絕望,一半是愛孫如命,懶得理她啦。教她鬆了好大一口氣。
她自個兒一人過得舒心快意,嫁人作啥?
「元大姑,我們已經檢完一車啦,」幾名小孩兒跑過來報告著。
元初虹捆好了手上這一束稻梗,放眼看過去,牛車上果然已高高疊起,再也塞不下更多了。她笑著往懷中掏出零食:「很好,賞大家一顆糖吃,等會回到家,大姑帶你們上街吃湯餅(湯麵)好不好?」
「好——」歡聲雷動,各自領了一顆糖後,開心的跟在她後頭。能夠吃到食物對這些長年乞討卻不得溫飽的孩兒來說,是生命中唯一重要的事。隻要有東西吃,要他們勞動、學習都沒關係,雖然那讓他們很累很辛苦。
七、八個小孩分坐在牛車的兩邊,由她駕著車,緩步往收容所的歸途行去。她腦中想著要發薪餉給教織染的李大嬸一兩又三百文錢、教圍鍋台轉(煮食)王嫂的二兩、教寫名字的趙夫子二兩四百文……她給的工錢一向高,隻因這些教授者亦是清貧,以致於她每個月支付在孤兒以及工作訓練上的錢不下、二十兩,恰好榨乾了她賺取到的所有仲介費。
不過,那是無妨的,反正家裏不缺錢。重要的是凡被她介紹去工作的人,都是聰明又伶俐有本事的,那就夠她自豪得囂張狂笑不已了。
收容所遠遠在望,便見得有人住她這邊急衝而來,仔細一看,正是她那高頭大的弟弟。怎麽了嗎?
「再虹,啥事讓你跑成這——」
話未問完,她家小弟已大聲叫著:
「你快下來!我立即駕車送你回西平縣,很快的,日趕夜趕,六天就到了,」
不由分說探手抱下她,並吩咐旁邊較大的孩子:「阿圳,你來駕牛車,回去後高叔會接手所有工作。」交代完畢,拎著人就跑。
元初虹跟著心慌起來,雖然被顛得難受,但仍努力問出:「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天災嗎?人禍嗎?有人陷害了他們全家嗎?
元再虹將姊姊放上馬車,叱地一聲,駕著馬車快速奔向南方,正是出城的路徑。這才開口道:「剛才慧兒從都司夫人那邊奔回來,告訴我們一個大消息。那可惡的金婆子,看我回來不砸了她家才怪!」
她還是一頭霧水。
「你說清楚些行不行哪?是不是那金牙婆欺侮了慧兒?不會吧,她不敢在都司府放肆的,那些夫人們多喜愛慧兒埃」她家弟媳又美又溫順,很得人疼的。
元再虹搖頭。
「不是啦!是慧兒無意間聽到金婆子在向牛牙婆還有吳媒婆炫耀她怎麽騙走了年回的過程!你知不知道,年回來開平找你呢!一個月前找來開平,卻問錯了人,被金牙婆騙說你已嫁人,而且搬到南方去了!」
她心一震,低呼:
「他——他來找我?為什麽?」
「還會是什麽!我的好姊姊,當然是來娶你哪!」一個男人找一個女人,沒其它的原因了。他斜瞄著老姊,不明白平日精明的她今天怎麽變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