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冉清桓驚呼一聲,哭笑不得地指著淋漓巷口——他原來的鋪子豁然變成了一個祠堂,並且絲毫不避諱地上書四個大字:丞相祠堂。
當年諸葛武侯祠堂是錦官城外柏森森,後世無數名臣良將參拜過,總有千古英雄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遺恨。
這裏的“丞相祠堂”卻這麼堂而皇之地坐落在花街門口,祠堂門口可沒有什麼森森蒼柏的古樸氣息,買糕點的小姑娘清清脆脆地叫賣,累了便坐在祠堂木頭的門檻上,來來往往不少遊人甚至專門進去瞻仰一番這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名人舊址”,有人吃驚有人搖頭,卻大都帶著曖昧促狹,但是善意的笑容。兩個曆史交叉,格外有喜感。
花街丞相……冉清桓摸摸鼻子,城牆般厚的老臉不由有點掛不住。
錦陽啊錦陽,眼下鄭越都到了上華,天高皇帝遠,愈發的肆無忌憚了。
小竹覷著他麵色,決定不放過任何一個逗自家先生開心的機會,於是拉拉冉清桓的袖子,唯恐天下不亂地說道:“先生,要麼咱們也進去瞻仰瞻仰吧。”
被毫無懸念地敲了腦袋。
冉清桓翻了她一眼,又把無辜地看著他的茵茵的頭發揉亂:“你們跟著下來幹什麼?這是小姑娘們應該來的地方麼?不學好。”他回頭指著一邊等著的鄭泰老伯,“去,跟著老伯找地方住去。”
“先生你自己又幹嘛去?”小竹忍著笑。
“我……我當然是看看故地,”冉清桓目光亂飄,“找個茶樓喝一壺,回頭尋訪個老朋友唄。”
茵茵這時候不知道是真的無知還是根本故意的,突然問道:“爹爹,你的老朋友在哪裏啊,我們跟你一起去吧?”
冉清桓一個暴栗敲在女孩的頭上,憤憤地罵道:“小兔崽子。”
小竹咯咯地笑起來。
冉清桓終於拿出了一點家長的氣勢,他大手一揮,強權政治地下令道:“該幹嘛幹嘛去!小竹茵茵,你們兩個先跟老伯去找住的地方,回頭替我完成個任務,”他從身上摸出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寫了不少東西,“替我把這上麵的東西買全了,少一樣,你們兩個……哼哼。”
這一聲奸笑直教人毛骨悚然,茵茵注視著自己便宜老爹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的背影,困惑地看看貌似無所不能的小竹姐姐:“爹爹不是不開心嗎?”
小竹看看好像無所不能的鄭泰老伯:“先生不是……”
鄭泰老伯掀開車簾,毫無責任感地說道:“主子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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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澤大帝鄭越,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後人多稱頌他如海納百川一般的心胸,若非是如此,誰容得下冉清桓這樣才華橫溢又張狂囂張乃至功高蓋主的人?換了旁的,光他的大逆不道,就已經夠拉出去砍一百次頭了。
鄭越自己自然是一代雄才,然而當年燕祁起義的時候,他手上握得,卻是幾乎整個江山天下的鍾靈毓秀,冉清桓不提,就是當初的燕祁幾大上將,隨便拿出哪一個都是別國的鎮國之寶了。
所以史書上說太祖皇帝是有容乃大。
然而這並不表示他能容忍別人觸碰他的逆鱗。
現在這塊逆鱗,顯然就是冉清桓。
當時蘭子羽在朝堂上咄咄相逼,硬是逼著冉清桓說出那句話來表態,為這兩個人差點鬧到不可收拾。立後問題是一定要解決的,然而絕不是兩個人都沒有準備好、這樣猝不及防的時候。
鄭越說不後怕是不可能的,這後怕,自然便激起了怒火。蘭子羽不單挑戰了曆朝曆代永恒的禁忌——皇權,更是觸動了天子逆鱗。
鄭越是個不那麼容易真正動怒的人,然而一旦他真的上了心,就不是好相與的。
古人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他寬待朝臣,廣開納諫,可是所有人大概都忘了,鄭越的心性和手段,都是萬萬說不上光明。單看當初冉清桓一個不小心尚且栽在他手裏便可見一般,而如今,蘭子羽帶頭起來逼著他立後選秀,這賬算起來,可就久遠了。
曾經出生入死並肩作戰的情分,差不多也該淡了。
同患難可以,同享樂卻不是什麼人和什麼人都能做到的——這話不是涼薄,是世情。
鄭越已經開始磨刀了。
就在冉清桓走了以後的第六天,京城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第十九章 人間四月芳菲盡
在皇城根底下幹活,一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
而借題發揮,是千古流傳下來的所有帝王的看家本領。
事件的開始,隻是個小小的京官,具體說起來,大概就像是今天某個普通的局級幹部一樣,也算得上是高幹,但是也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