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他又接著說:“怎麼,今天又出來看月亮?”唇角揚起,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

肖穎猛地想起來了。

原來是多早以前的事了,那個在某個宴會時遇見過的男人,那個曾說她像他朋友的那個男人。

她眯著眼睛看他:“突然讓我想起一首老歌。”

“哦,什麼歌?”他似乎也很感興趣。

“人生何處不相逢。”

其實她是信口說的,結果他卻貌似極認真地接道:“陳慧嫻是我最喜歡的女歌手之一,當年告別歌壇的最後一場演唱會我還特意去了現場。”

她不由笑開來:“同道中人。”

“對,所以才會這麼有緣。”他接過她手上的空盤子,擱在一旁的長椅上:“你這個習慣可不好,怎麼總是從宴會上開溜呢?”

她反駁:“你不是也一樣?”

月色皎潔,銀光泄了滿地,她低著頭忽然心中一動,想了想便問:“你那位喜歡看月亮的朋友呢,今天她來了沒有?”

不知道為什麼,等待答案的時候,她有一點緊張,甚至覺得呼吸都不大順暢。

其實十月底的夜裏十分涼爽,噴泉裏的水隨著風飛濺出來,細細輕輕地落在皮膚上,有一種溼潤的涼意,可是她的手心裏卻隱隱生出一層薄汗,因為她聽見對方說:“來了,隻不過今晚恐怕她沒空出來透氣。”

她又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為什麼?”

“因為她是伴娘。”

喉嚨幹澀,仿佛正被什麼東西堵著,呼吸上不來,可是一顆心卻陡然往下墜了墜,五髒六腑都被撞得隱約疼痛。

肖穎半晌才訥訥地說:“……原來是這樣。”剩下半句卻不敢問:我和她真的有些像嗎?

她不敢問,沒有勇氣問,因為她從來都不是個勇敢的人。

所以隻能匆匆地告了辭,也顧不得禮儀,此刻隻想一個人避到角落裏靜一靜。因為好像有許許多多的東西排山倒海地湧過來,壓得她神思恍惚喘不過氣,葉昊寧常說她笨,她這時覺得自己是真的笨,那麼多的東西,一時之間理不清,也消化不了,好像頭腦都麻木掉,不會思考,隻剩下`身體裏的痛感,卻還是那樣清晰。

她一心往回走,腳步有些淩亂,重新回到明亮熱鬧的宴會廳外,卻沒有進去,隻是從旁邊繞過,因為方才進來的時候看見一道很長的走廊,兩側似乎還有房間,應該是供客人休息用的。

她慢慢走過去,心想,那裏很安靜,應該沒有人打擾。

她現在隻需要靜一靜。

雖然穿著高跟鞋,但厚實的地毯吸走了所有的腳步聲,轉過拐角,前方便沒了遮擋,長長的走廊一眼便可望到盡頭,可是肖穎卻在下一刻硬生生地停住腳步,並下意識往回退倒,肩膀猝然撞在堅強的牆壁上,疼得她直皺眉。

可她卻暗暗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一點點聲音。

鋪著深灰色地毯的走廊頂頭,唐昕正從葉昊寧的懷中離開,眼裏猶有淚意。

“今天可是王若琳的好日子,你身為伴娘,怎麼能這樣。”葉昊寧微歎,將紙巾遞過去。

“我知道……”唐昕接過紙巾低下頭,伸手按住眼角吸去淚水,頓了頓才說:“很丟人很失禮是不是?幸好隻被你看見。”

葉昊寧微微挑起唇角似乎低笑,卻並不說話。

“其實我隻是氣。難道我就這麼可怕,讓他為了躲開我,就連好朋友的婚禮都不肯回來參加。”

他淡淡地說:“或許他是真的有事走不開。”

“這個理由你相信?”唐昕複又抬起頭看向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裏目光微閃:“何必這樣安慰我,瞿子維那個人,我再清楚不過了。”忽又無奈地笑了笑:“你說,我是不是上輩子真欠他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