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幻境那樣不真實。

石室中央擺著一具透明棺木,透過厚厚的水晶片,情岫看見裏麵躺著一位男子。屍身未腐,容顏依舊。仍是那風華絕代的樣子。

梅長遠。

作者有話要說:學校的畢業答辯突然提前了,最近會很忙,大概會改成隔日更。不過這本也要完結了,還有三四章吧!

第七四章 拈花笑,酒言歡

情岫看見棺槨裏的人先是嚇了一跳,可又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最後鼓起勇氣慢慢靠近過去。

好熟悉的一張臉。

情岫看著那雙緊闔的鳳眸,眼梢微微上挑,還有他的眉毛,也和自己一樣眉尾略略上揚,彰顯出一抹風流之色。丹唇高鼻,俊美極了。

她不覺摸了摸自己眉角,想起女皇總是撫著此處,幽然歎息。

“咻咻,你好像長遠。”

五分承母五分承父。她是楚靈熙和梅長遠的女兒,她像他們。

“您是父親對麼?”

情岫伏在棺槨之上,用手指隔空描摹著梅長遠的輪廓,透過冰涼厚重的水晶,她仿佛摸到底下之人柔軟溫暖的肌膚。

第一次相見她便認出了他,她並不害怕獨自麵對一個亡去近二十年的屍體。

“我以為這輩子也見不到您了呢……有生之年還能相見,真好。”

情岫努力擠出一抹笑容,像小女兒撒嬌那般對梅長遠說道:“小時候您一定抱過我對吧?看,我現在個子長得高高的,也很重,九虎相公老說我吃太多變成了小胖子……嗬嗬,那我還是不要您抱了,免得把您累壞了。”

她把臉靠在離梅長遠最近的地方,喃喃道:“那我們就說說話……”

“母親在宮內為您立了座墳,我一直以為您是葬在那裏的,我都不知道你住在這兒。曾經我還偷偷帶團圓去了墳塚,叫她給您磕頭。”

“哦對了,您大概還不知道團圓是誰。團圓是我生的寶寶,已經快四歲了,她既聰明又乖巧,下回我帶她來這裏見您。”

“您獨自住在這裏這麼多年,一定很孤單吧……”

“其實我從小到大也很孤獨,沒有父母,也沒有同齡的玩伴……還好我遇見了九虎相公,如果沒有他,我永遠也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

“我隻想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那樣,相公疼愛兒女聽話,我不想當公主也不想做女皇……父親,您其實也願意我平平淡淡的對不對?”

“……”

筆直大道之上,一人一馬掠過地麵,白衣翩然,黃塵飛揚。

古籬出宮就策馬出了大都城,徑直奔往岫山。

他不僅心細如發,他還擅於洞察人心。他跟在女皇身邊十餘年,對她的心思了解大半,揣摩得清清楚楚。

藏人處當然要選隱蔽之地,可又不能是人多口雜的地方,而且還要易於掌控。情岫失蹤不過小半日,斷不可能離京走遠。思來想去,唯有一地符合猜測——岫山道觀。

這裏是女皇獨有情結的地方,也是他難以忘懷的地方。

因為這裏曾經住著那個人。

梅長遠。

多年不來此地,道觀外的柏樹已經長到數丈之高,甚至越過了圍牆屋簷,鬱鬱直上飛入雲際。

古籬有一瞬的恍惚。原來一晃二十年,那顆比他高不了多少的小柏竟然成長為參天大樹,而自己也已步入不惑。梅長遠,故去也有那麼久了。

那麼久了……

“師弟。”

愣怔中古籬忘記下馬,一道平淡地呼喚拉回他的思緒。他放眼看去,道觀門口站著柳逸。

北風簌簌,柳逸靜靜站在那裏,颯颯青衫和柏樹翠綠如出一轍。他一向溫雅的麵容竟然也掛上冷漠,淡淡瞥了眼古籬,開口問:

“為什麼要來?”

古籬翻身下馬,白軟衣袂滑過空中,猶如一朵雲浮。

他不介柳逸的態度,微微含笑:“我來接咻咻。”

那張陰柔麵龐帶著淺笑,看起來溫柔而美好,但誰又知道他其實心冷如鐵,就連時光這般鋒利無情的刻刀也未曾在上麵烙下痕跡。唯一標誌著年華逝去的,隻有鬢邊幾縷華發,乍一看,還以為是落雪飛上了青絲。

有人曾說,霜華覆頭,也算白首。

“那一年,梅師兄帶你回來的時候,我也站在這裏。”

往事娓娓道來,柳逸幽幽說:“那日大雪把觀前的樹都壓折了,我出門掃雪,老遠就見著梅師兄牽著一個孩子慢慢走回來。”

漂亮的小男孩,不過六七歲的模樣,麵龐精致衣衫襤褸,足下一雙不合腳的麂靴,新簇鞋麵看得出來是才買的,身上也披著寬大的裘衣,長曳拖地。

彼時的柳逸不過是十四五歲的少年,梅長遠雖然年歲稍長,也未及冠。

“這是……”柳逸看見人不禁一怔,抬眉問向梅長遠。

梅長遠鳳目含笑,用手揉了揉男孩兒頭頂,道:“咱們的小師弟。”

梅長遠勸說他們的師傅收小男孩兒為徒,老人愛好風雅,弟子姓名也要取諸如梅柳等雅致的名號,所以他給男孩兒取名籬,取傲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