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耀生不是沒來找過我,隻是我沒有見他而已。
我換了手機,我搬了家,好像是要和過去徹底切斷一樣。我仿佛成為了另一個人。我也不知道耀生怎樣瘋狂地找過我。
有幾次我在報紙上看到有關葉氏的報道。看到他的臉龐出現,心裏就會莫名疼痛起來。
我讓耀生忘了我,可我並不知道如何去忘記耀生。
這麼多年,我始終放不下他。
而後,我聽聞了這樣的一個故事:一個苦惱的凡人問寺廟的住持大師說,如何才能放下呢?大師沒有說話,隻讓那人手端一個空杯,隨後將滾燙的開水傾入杯中,直到沸水溢出來。那人被滾燙的水燙到,立即鬆手,杯子應聲掉落。大師最後隻道:“覺得痛了,自然就會放手。”
這年,我三十四歲。
徹底離開耀生之後,我在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孩子。
因為耀生很多年前就想要和我領養一個孩子,如今,他有了自己的骨肉,於是我決定獨自完成當年兩人的夢想。
耀生有一個女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我也領養了一個女孩兒。
那年,她四歲,個頭瘦瘦小小的,並沒有和一群孩子一起玩耍,而是乖巧地坐在一邊。突然我覺得她像極了我小時候。我問了她的名字,她眨了眨眼睛,答我兩個字:秦欣。
我帶她回了家。
阿欣從小至大都乖巧懂事,根本不用我去操心什麼。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樣下去,也以為所有的摯愛糾纏,心酸傷痛都已經過去。
但當那一年的夏天,我帶著乖巧的阿欣從國外的旅途中回國的時候、在我麻痹地以為我就要忘記耀生的時候,卻遲到地得到了一則我怎樣都無法相信的消息:
葉氏集團董事長因突發性心髒病逝世,享年四十三歲。
彼時我們已經失去聯絡多年,知道他的死訊也已經遲了足足一個月。
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我,那個叫葉耀生的男人走了。
我錯過了他的婚姻,錯過了他的幸福,連他的最後一麵和他下葬的日子,統統一起錯過了。
一想到他已不在,也不會知道此時我的難過與懊悔,就覺得雙腿發軟,連站著的力氣都沒有。我跪倒在地上,捂著臉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耀生,耀生。
我們怎會走到這一步?
我再一次想起耀生那深切溫柔的雙眼,想起他喜歡吃那家店裏不加蔥蒜的大排麵,想他起一遍一遍喊我名字的聲音,想起他在初冬的夜裏替我係圍巾,想起他在李姨的大院裏陪著孩子們玩,想起他半夜給我煮麵還將兩個荷包蛋夾進我的碗裏,想起他抬手替我抹掉臉上的淚問我有沒有後悔,想起他戴著我給他的玉佛墜子在十年前的冬天用力擁抱我,想起他說沒了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沒有我。
耀生,你怎麼忍心先走?
這些年裏,我未再見過他一麵。還以為斷了聯係就是斷了心中的愛念,但不料卻事與願違。彼時雖然分開,但我知曉那樣一個人還存活在我看不見的某一處,因此我也會好好活著。
可是如今,耀生走了,我忽然找不到自己生活的意義。
而他在我腦海中留下的,始終是當年那個淩晨他轉身離去的背影,清瘦的、寂寞的。
我曾獨自站在《倪瑟》前的車站等車,忽然錯覺耀生還會駕著那輛黑色保時捷來接我,他會停在我的麵前,搖下車窗來讓我上車,然後載著我去吃大排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