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這些,我就失控似的蹲在站台上哭了。
那幾日裏,我夜夜做夢。
夢裏總是見到耀生,聽他一聲聲喚我“嶽卿,嶽卿”,生動逼真,我醒來還覺他仍身邊,似乎也能感覺到他的溫度,可伸手去摸,卻是空白。
想來那年離開前,他同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兩聲“嶽卿,嶽卿”,所以每每被夢魘住了,也總聽得這兩句話,錯以為他還在身邊。
都說,夢裏見到的人,醒來就該去見他,生活就是這麼簡單。我原以為不論眼前有多少人群,我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挑出他的背影。
可是耀生,此刻的你又在哪裏?◇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是多麼悔恨,為什麼沒有在你離開的時候上去把你抱住。
……
“睡得還好麼?”阿欣替我扣著上衣扣子,一邊問我,“半夜聽你咳了幾聲,是不是昨天采訪,累著了?”
我似乎還未回過神,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打點好一切之後阿欣推著我出門。這張輪椅是孫子買的,平時在家用不上,出門的時候就推著,好讓我輕鬆些。
車子已經開到門口了,鬱凡下車來和阿欣一起扶我。
開到那片墓地大概要半個多小時的路程。
每年這天,都走這條路去看他,幾十年裏年年如此,大風大雨也一樣。
阿欣替我在他墓前放下一束花。
我就這樣靜靜地坐在他前麵,看著他碑上的黑色相片。
鬱凡帶著兒子總站在遠處等我。
有時候我會兀自開口,同他說說話,或許是年紀大了的緣故。
每次我總先說:“耀生,我來看你……”很多時候隻是“耀生,耀生”地喊他,就像他那時候喊我一樣,一遍又一遍。
上墳的時候,難免也會遇上葉家的人。
今天也一樣,我遇見耀生的女兒。她認得我、也敬重我,幾次在耀生碑前看到我,總是恭敬地問我一聲杜老先生好。我還記得她小時候生地很像耀生,尤其是眼睛。
時過境遷,如今耀生的妻子也已不在。李姨、楚原,那些曾經同我在一起的人,也都作古。
我不知道幾十年前,耀生走的時候心裏有沒有遺憾,有沒有不舍。
我想,一定有吧。因為這個人曾說要與我白頭,但他卻食言了。
我靜靜地坐在輪椅裏,耳邊隻有風的聲音。我望著碑上的耀生,緩緩開口:“耀生,你去地太早,而我卻活了這麼久。這些陽壽,大概是你留給我的。所以這些年的清福,也由我來代你享盡。”
你就像一枚刺青,嵌進皮肉裏,刻住我那麼多年。
而我並沒有後悔,那麼多年,從來都沒有。
補
編輯部要為《倪瑟》的往任主編杜嶽卿老先生出一本傳記,以紀念《倪瑟》雜誌百年華誕。
杜老先生作為往任主編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位,如今已經九十四高齡了。
被要求去采訪這樣的一位人物,心中惶惶不安。雖然對杜老先生已經了解了不少,但去之前不得不再費狠勁,做足了功課。
在所有關於杜嶽卿老先生的傳聞中,恐怕有一條是最引人注目的,那就是他終生未娶。而對此所有闡述的版本都出奇的一致:他一直愛著一個叫葉耀生的男人。
社裏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