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2 / 3)

小老頭看著快不行了,但是力氣挺大,把杜遠山的嘴角都打得出血了。原先好端端一個幹幹淨淨的讀書人,現在看來,卻有幾分狼狽不堪。

他卻渾然不覺,被釘在了地上一般,挺著背脊一遍又一遍朗聲道:“顧大人,學生有話要問!”

若是誇獎,該說他勇氣可嘉。若是針砭,那他就是愚蠢可及。

剛才是誰說,他是小嚴鳳樓來著?一點都不像。他的鳳卿至少沒有他這麽愚蠢。

高傲的侍郎氣定神閑地倚在窗邊,目光輕飄飄地劃過杜遠山的臉,落到他身後的梧桐樹上,黃蝶飛舞,落葉似金:“我不跟你說話。去把嚴鳳樓找來,我隻見他。”

嚴鳳樓進門的時候,顧明舉仍舊在看窗外。仿佛院中央那棵梧桐樹是多麽美不可方物的佳人似的,值得他一看再看,沈迷得像那花樓下癡心不已的落魄情郎。

驛館是在前朝的再前朝就有了,整體布局架構有八九成還是當年的風貌。南安是個小地方,百年中難得幾回有貴客臨門,所以這驛館雖經曆了幾番修繕,卻不過是小修小補,實在難以稱得上是何等舒適愜意,不過比城中的客棧幹淨些罷了。

也難怪被遠道而來的侍郎大人捉住話柄。這位大人在京城的宅邸是聖上欽賜的,亭台樓榭無一不精巧,器具陳設無一不奢麗,放眼天下,隻有高相的相府與皇家的宮殿能淩駕其上。尋常官宦人家,輕易不能與之並肩。

嚴鳳樓跪在青石鋪就的地麵告罪道:“敝縣落魄,招待不周,請大人恕罪。”

他不抬頭,如同看著院中梧桐的顧明舉一般,專心致誌地研究膝下的青石磚是否擦得幹淨。

屋外起了風,顧明舉的視線一路追著枝頭的黃葉徐徐而下:“鳳卿,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

原先吵吵嚷嚷的杜遠山和顧府的侍從們都被支到院子外去了,房裏房外空空蕩蕩,隻剩了他們兩人。一室光影錯落,木質的圈椅矮幾在地麵上被拖出長長的影子。

穿了一身青綠官服的年輕縣丞雙手撐地,將頭顱一低再低:“下官知罪。”

“你知的什麽罪?”他靜坐窗畔輕聲相詢,口氣裏聽不出是喜是怒。

他卻無言,崩著一張嚴正端肅的麵孔將額頭緊緊貼上冰涼的青石。

屋子裏又是一陣靜默,顧明舉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麽。就在嚴鳳樓以為要這般一直僵持下去的時候,卻聽顧明舉道:“這格窗太舊,漆都落了。勞煩嚴縣丞為本官換扇新的,順便將驛中所有門窗一並都改了吧。新舊不一,太過難看。”

嚴鳳樓躬身再拜:“是下官疏忽,我立刻差人來辦。”

他急急起身離去,腳步尚未邁出,卻被顧明舉叫住。

傳聞中喜好陰晴不定的新任侍郎高挑著眉梢回過臉來:“嚴大人,本官知你公務繁忙,隻是官驛雖小亦是你所轄之地,這般桌椅被褥的小事早該收拾妥當,須得本官一件一件告知你,你才察覺麽?”

嚴鳳樓一時無措,待要分辯。顧明舉卻不予他半點機會,緩緩勾起了嘴角,用一雙犀利的眼瞳直直刺進他的眼:“或者,這就是你的為官之道?鳳卿。”

“下官、下官不查,望大人寬恕。”進房以來,他第三次低頭告罪,聲調低啞,隱隱露出一分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