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段(1 / 3)

眼呢!”

嚴鳳樓側過臉衝顧明舉看了一眼,於是顧明舉便不再玩笑了,倚著門框靜靜地看著飄雪伺候嚴鳳樓喝藥。

嚴鳳樓病倒是三天前的事。勤於政務的縣丞坐在縣衙裏正看著卷宗,好端端地便倒下了,任人怎麽喊都喊不醒。等顧明舉匆匆趕到的時候,人已經被送回了縣丞府,額上燒得燙手,渾身都發著虛汗。

那時候,裏裏外外的人忙進忙出,顧明舉就一動不動地坐在嚴鳳樓床邊,一整個晚上,木頭人一般。等到第二天嚴鳳樓睜開眼,顧明舉才長舒了一口氣,方發現那顆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終於又落了回去,整個人好似又活過來了似的。

溫雅臣有句話是說女人的,顧明舉記不清了,隻記得大意是說,女人是這世上最難琢磨的東西。幸好這天下是由男人來做皇帝,倘若女主稱帝,顧明舉這一幹靠揣摩聖意為生的狗腿子就要瘋了。因為她們太多變也太擅長掩飾,一早還說著喜歡太陽,沒到中午就改口說醉心月色,及至夜晚忽而又懷念起潔白的雲絮。可有一樣不變,無論隱藏得多好,在心愛的人麵前,她們總會一不小心露出馬腳。因為心愛的就是在意的,越在意,一舉一動便會越刻意。

天佑二十二年,在從新淮北調泰州途中,嚴鳳樓救了當時正自妓院出逃的飄雪,傾盡家當為其贖身。據說這是一個命途坎坷的女子,母親早逝,父親嗜賭。在妓院她過得也不好,因為不願接客又時時想著出逃,她總是受著鴇母的鞭笞和虐待。唯一幸運的是,在被妓院護院追得窮途末路的時候,她遇見了嚴鳳樓,天下少有的幾個清官之一。若是遇到的是張知府之流,估計她就該哭著後悔為什麽要逃了。

這樣的女子總是性情剛烈的,縱使笑容嫵媚身段婀娜,眼底總有一分決絕。倘若不知好歹湊上前去,保不齊她就能從哪裏摸出柄磨得雪亮的匕首來拚個魚死網破。更何況,她不止剛烈,尚且還精明,一介弱質女流,卻隨著嚴鳳樓走南闖北,將一個寒酸落魄的縣丞府打理得井井有條。

眼前坐在嚴鳳樓床畔的她卻是渾身上下都是溫柔體貼的,無論是指端抹著鳳仙花汁的指甲,還是發間搖曳生姿的珠釵,都帶著幾分欲說還休的韻味,好似池塘裏早開的一株夏荷,尖尖露一個角,便足以說盡一份情懷。

藥的味道總好不到哪裏去,從嚴鳳樓微蹙的眉頭和下彎的嘴角就能看出來。觀察入微的女子笑著說:“這麽大的人,還怕吃藥?”

嚴鳳樓有些無奈地垂頭。她笑著,垂下臉低低說了句什麽。遠在門邊的顧明舉聽不清,卻看到嚴鳳樓的嘴角翹了翹,因生病而更顯蒼白的臉因而顯出幾分生氣。

她一勺一勺地喂,他一勺一勺地喝。即使話語很少,兩人之間的默契卻顯而易見,一次抬眼,一個對視,足以說明這些年來的甘苦與共。

那邊的女子視線有意無意掃過這邊,顧明舉不動聲色地回給她一個笑,忽然有幾分明了,那天杜遠山站在書房外的心情。

第六章

曆經風月的女子總比小家碧玉多出一份聰穎的心機,知道什麽叫見好就收:“奴家不打攪二位大人敘話。”縱使錯身而過時的一瞥如何意味深長,飄雪嫋嫋遠去的背影卻是利落瀟灑。引得顧明舉不知不覺講目光追出去許久“選個黃道吉日把飄雪姑娘收了吧。”

都來不及阻攔,言不由衷的調侃把心裏的酸澀表露無疑.

“反正……反正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娶一房妻妾開枝散葉延續香火。”

被他看得心驚,顧明舉慌亂地收拾起自己的表情,幹笑兩聲,尷尬地在嚴鳳樓沉默的眸光裏一步步走到他的病榻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