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鳳樓如顧明舉描述中的寡言,旁人滔滔不絕的敘述裏,偶爾才聽他出聲回應。嗓音低沉,微微帶一絲暗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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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雅臣想起顧明舉說過,嚴鳳樓時常熬夜看公文。想來,在赴京的途中,他也不曾好好歇過。談話時,咳嗽聲明顯躲過他說出的話。
擦肩而過的時候,溫雅臣扭頭飛快的瞥了一眼他的側臉。嚴鳳樓的眸光很淡,仿佛什麼都不能叫他在意,棱角分明的臉廓卻分明透著幾分堅毅。
當晚,溫少夜宿倚翠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著一身半透紗衣的佳人在桌前翩遷而舞。溫雅臣傾身捉過她細白如玉的手:“假如明天我死了,你會為我哭嗎?”
花娘笑顏如花,嫋嫋繞過圓桌,嬌柔的偎進他的懷裏,蔥白的手指在他眉間描畫:“那我就跟你一起死。”
溫雅臣笑著握住她不安分的指尖:“你跟多少人這麼說過?”
她媚眼如絲,別有用心的引著他的手在薄薄的紗衣上遊走:“你說呢?”
天牢裏的顧明舉過的很安靜,能吃能睡能抬杠扯皮。聖上大赦天下之後,獄卒們就再也沒有阻止過來探視的溫雅臣。聽說,這又是臨江王的功勞。即便是做給別人看的表麵文章,對比高相的薄情寡恩,這位王爺對下屬的厚待好得讓人乍舌。
昏暗的囚室外,溫雅臣時常會看著顧明舉的背影失神。閱曆尚淺的溫少不能相信,柵欄那一邊,那個對著石壁枯坐神情虔誠仿佛苦修僧人的顧明舉,就是往昔帶著自己逛遍京城所有花街柳巷的那一個。
其實及至顧明舉被打入天牢的三年後,人們在談天時無意中提起他。顧侍郎留給人們的,也還是那一副笑容親切但是目光冰冷的形象。
嚴鳳樓進京後的半月裏,溫少很識趣的沒有去天牢打擾。然後,作為之交好友,他特意為顧明舉帶去了一壇好酒:“金風玉露又重逢。怎麼樣,是否勝過人間無數?”
原先笑容滿麵的顧明舉陡然沉默。
雖然掩飾得很好,但是溫雅臣還是從他微微顫唞的手中讀出了幾分悲哀。
兩個月後,秘密出京的嚴鳳樓為彰皇子請來天下第一大儒水鏡先生為師。
那是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學士淵博,德高望重,仕林以其為馬首是瞻。當今天子曾有意請他出山輔佐,賜以金銀財帛無數,又以高官厚祿相許,卻統統被他一口回絕。聖上屈尊相邀三次,三次無功而返。老頭狂傲的揚言,這世間還未有能令他傾力相持的明主。
言猶在耳,一個轉身,他卻親自隨嚴鳳樓入宮,悄然站到了彰皇子身旁。當今當世,一個水鏡先生足以抵得起漢初的商山四皓。宮內傳言,病榻之上的天子聽聞此訊,亦是驚異良久。
然後,新任侍禦史嚴鳳樓上書,奏請以貪汙索賄、強占田地四大罪彈劾吏部侍郎、高相遠侄汪同書。
舉朝嘩然。
耳鳴眼花的帝王不肯相信,將奏折奴擲於地:“荒唐!”
嚴鳳樓垂首跪倒於玉階之下:“臣所言句句屬實。”
眾目睽睽之下,領廷杖三十。
聲聲悶響清晰的傳進每一個人的耳朵裏,溫雅臣覺得自己身上也跟著隱隱生出幾分痛楚,垂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不願看他皮開肉腚的慘狀。
第二天,嚴鳳樓又再度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