臀稍稍離座把捧著的木匣舉了起來,嘴上不緊不慢地將想好的話語抖落出來:“是這樣的,前幾日,老臣在禦書房協助同僚處理朝務,有幸碰到了偶然經過的皇女殿下,殿下知道老臣擅丹青就向老臣索要,老臣心想不過是一幅畫應該不要緊就應了下來,隻是沒想到這一畫就畫了好幾天,今是終於成了,怕殿下等急了,老臣就會趕緊送進宮來。”
“是麼?說起來,可是有好一陣沒見左相大人的丹青了,真是有些想念。清容,把畫取來,讓本宮瞧瞧。”話音剛落,容成雅音就看見身後的清容躬著身子上前收過了木匣,然後從裏麵取出了卷成一筒的畫卷展開放在眼前,上麵是題著午後見雙兔嬉於後園,得此圖幾個字,但畫上卻隻有一隻憨態可掬的兔子,而另一隻……眼眸一轉瞧見山石下的草叢裏露出來的幾縷灰白茸毛,他不由抿唇笑了笑,“大人的技藝果然了得,這一明一暗的兩隻兔子倒真是可愛,香兒看了一定喜歡。啊,清容,本宮剛才讓你去傳香兒過來,可傳了?”
“君後恕罪,奴在去祥福宮的路上撞見了左相大人,奴想君後您也久未見左相大人,便自作主張先來代大人通傳了。”清容知曉容成雅音不會怪他,但還是作出了討饒的樣子,然後俏皮地偷拿眼看著容成雅音,賣乖道,“可要奴再去傳?”
“去吧,去吧!”容成雅音淺笑著揮手,看清容修長的背影出了芳菲殿,又抿緊嘴唇,漆黑的眸子睨著殿裏伺候著的宮侍,“你們也下去吧!本宮久未見自家的親人,想與左相大人獨處一陣。”
宮侍們是知道容成雅音與容成撫韻之間關係的,所以聽到這話也沒有猶豫,齊齊地應著“是”,就魚貫著退出了芳菲殿。
沒多大的功夫,整座華美的宮殿裏,就剩下了母子兩人。
“娘,您進宮到底是為了什麼?”見沒有人在周圍,容成雅音下了鳳椅,先是拿過茶壺倒了一杯水遞給容成撫韻,然後又自己搬了張椅子坐到了她的身邊,然後看著自己的娘親。
現在這裏隻剩下了他和娘親兩個人,自然就不需要再擺出什麼高高在上的姿勢,這樣坐著可以親近娘親,又不會丟了身為鳳後的儀態,想來呆在暗處的那些人不會在意。
容成雅音問得突然,容成撫韻的臉色不由微變。
“說吧,娘。我知道您進宮絕不會是為了給香兒送畫這麼簡單。”將容成撫韻的臉色收入眼底,容成雅音輕垂下鴉羽一樣的眼睫在心底小心地猜想著。
看起來應該是很讓娘為難的事情,否則娘不會這麼難開口。
究竟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想了一會沒有什麼頭緒,容成雅音試著猜測:“娘,是很為難的事情嗎?是不是堂姐又在外麵惹事了?雖然仗勢欺人不應該,可是,她畢竟是我們容成家唯一的女兒,隻要不是涉及人命的事情,音兒或許……”
“君後殿下,您誤會了!”
聽著容成雅音稍有些遲疑卻溫柔依舊的語音,還有些躊躕的容成撫韻不由失笑,卻終於下定了決心。
該說的始終要說,陛下駕崩的事情影響巨大,如果她現在不說,音兒到了明天就會陷入被動的局麵,雖然傷心在所難免,但是,音兒身為父親,應該懂得怎樣自處。
想到這裏,她不著痕跡地用眼角觀察著四周,確定宮侍們背對著宮門而且站的位置也比較遠,不會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正要開口,又忽然想起後宮裏有專門保皇家安危的暗衛,音兒身邊一定也有,所以她又忍了下來,眼眸一轉,想起小時候她常教音兒在掌上寫上,便有了主意。
輕輕一笑,又稍稍起身借著行禮回話的間隙,拉過了容成雅音的手,嘴上也沒閑下輕笑著道:“殿下真冤枉老臣的那個侄女了,她少年的時候確實有些不像話,可是自從她娶了夫,生了女兒之後,就長大了。現在規矩著,也知道幫她娘做事了。老臣多謝殿下掛記。老臣進宮,確實是……想殿下了。”
容成雅音聽著娘親說著想他了這幾個字,禁不住鼻子一酸,正在心情激蕩,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撐觸到了一根溫熱的手指,低頭看過去,卻是娘親的手悄悄地扣擊著他的,有些吃驚地抬頭望著娘親,看到的卻是娘親依舊恭敬的臉龐……隻有那雙深遂如海的眸子若有所指地往芳菲殿的上麵瞟了幾下,然後又對著他眨了幾下,顯然是在暗示他注意別讓暗衛聽到。
娘是朝中重臣,家中肯定也有這樣的侍衛護她周全,所以知道暗衛存在並不稀奇,隻是……這架勢擺明了就是連暗地裏的那些暗衛也防著呢!
看起來,娘親要告訴他的事情確實很重要,否則娘不會這麼小心。
究竟是什麼事,這麼重要,連暗衛也不能聽?
容成雅音越想越是心慌,感受到胸膛裏怦怦急跳的心髒,他勉強定下心神,捺著性子回想著小時候娘教他的方法識慢慢地辨識著娘在他掌心裏寫下的字。
陛……下……已……於……洚……水……一……役……駕……崩!
卷一·涼都風雲 涼都初見(上)
“嗒。”
守夜的新兵在打盹時不小心撞到了身旁的兵器架,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