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整整齊齊撂在地上用紅綢綁好了的木箱以及擺放在房內的桌椅、妝台、衣櫃以及角落裏貼著大紅喜字的黑漆恭桶……容成雅音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按照鳳州的習俗,大戶人家的主人屋,大多都是要隔成裏外兩間,裏間用來做臥房,外間則是隨侍的侍從的居所,偶爾用來接待親朋好友。
這麼通透的一間屋子,非但不便接待親朋好友,晚上的時候也不好叫侍人隨侍,更重要的是……如果隻是這麼一間房,他就沒理由讓闕執墨不與他同床。
答應下嫁,隻是因為先帝突然駕崩,是為了保全香兒不得不為的權宜之計,但是這個身體,這顆心,他是絕對不會交給先帝以外的任何一個女子的。
雖然闕執墨一定會有動作,而且他一介男子之身也比不上孔武有力的女子,但是,這不讓女人碰身體的辦法還是有很多的。
隻要,隻要不同床……
眼眸微微一冷,容成雅音抿了抿唇。
等到過了新婚頭幾日不宜動土的忌期,就叫人來改一改這新房吧!
撲哧。
又是一聲響亮的脆響。
另一支花燭也爆開了一團燦爛的燈花,新房裏的光亮抖得更加厲害了。
容成雅音垂下眼眸,看著腳邊用紅綢蓋著的籃子。
左邊擺著的是放有紅棗、花生、桂圓、薑女果等物的百果籃,意為早生貴女。
右邊擺著的是放有金剪、金針盒、錦布鍛等物的針線籃,寓意新嫁郎巧手治家。
俯身揭開右邊籃子上的紅綢,從籃子裏取出隻有嬰孩拳頭大小的金剪和一小塊錦鍛,容成雅音起身來到桌邊,剪下爆裂的燭心,吹熄從花燭上帶來的燭火,然後用錦鍛將帶著嫋嫋青煙的燭芯從剪刀上剝離,一切完畢,正要回到大床上,就聽到一陣腳步聲夾著雨聲從外麵傳了過來。
容成雅音下意識地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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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一團黑糊糊的影子映在窗紗上,漸漸往門口的方向移去。
因為天色還沒大亮,又加上還在下雨,所以他無法辨識來人是女是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一顆心不由地懸了起來……
是闕執墨嗎?
一想到這個名字,容成雅音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手上的金剪。
映在窗紗上的那團黑影,就在這個時候停了下來,雖然沒有推門進來,卻也沒有離開。
被這團黑影攪得心神不定,容成雅音有些不快地低喝道:“請在外麵!”
門外的黑影顫動了一下,立刻就有一個輕柔的聲音飄了過來:“回君後,是奴。”
是清容。
熟悉的聲音讓容成雅音緊繃的心弦陡然鬆懈了下來,閉閉眸,鎮定下剛剛那一瞬間紛擾的心緒,他放下手中的金剪和錦緞:“進來”
“是。”
輕柔的聲音低低應道,新房的門應聲推了開來。
隨著吱呀的一聲輕響,一縷冬夜的寒風鑽了進來,吹得容成雅音打了一個寒顫的同時,也將旁邊的燭火吹得不住搖晃。
一個纖瘦的身影快速踏進門,順手合上房門,抬眼便被站在桌邊的容成雅音給駭了一跳:“君……殿下,您怎地揭了蓋頭?這……”
抬手製止了清容的輕呼,容成雅音看著一身杏黃衣裙,鬢角裙擺都被雨水沾濕了的清容,不由眼波微動:“去哪兒了?”
覺察到容成雅音的視線,被濕漉漉水氣籠罩著的清容,一手攏了攏鬢角,一手拍去身上沾染的水珠,將自己弄得穩穩妥妥之後才移著步子來到了容成雅音身邊。
將桌上十分顯眼的金剪和錦緞收拾好,清容扶著容成雅音坐回刻著百子百福圖的雕花大床邊,並不著急為他蓋上蓋頭,隻是站在床邊輕敲他的雙肩,瞧著他先是痛地悶哼了一聲,接著又享受似地閉上了眼睛,才放軟了聲音開口:“回殿下,奴去前麵看了看。”
火光中,容成雅音薄施脂粉,豔麗到極致的臉龐不見一絲情緒,沉默片刻,他才抖動著鴉羽似的長睫,半張著眼眸睨著床前那對喜燭,低聲道:“怎麼想到去前麵了?”
清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猶豫,並沒有立刻回話。
“說吧,本宮不怪你。”容成雅音垂下眼眸,淡淡出聲。
“撲通!”
清容聽到這話,卻立刻跪倒了在床邊:“殿下恕罪,奴並不是不懂規矩,隻是奴看到之前宮裏派來的幾個聽房宮侍被將軍府上的人叫了去,好久還沒有回來,奴才……”
“被府上的人叫了去?”容成雅音聽得一愣,不由瞪大了眼睛看著跪在腳邊的人,“去了哪裏?”
“奴……不知道。”清容的聲音有些低落。
容成雅音的臉色微微變了一變:“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