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段(1 / 2)

灰蒙陰沉的空下,數丈寬的街上,人影寥寥。

臨街的屋簷下,蜷縮著些衣衫破爛,神情麻木的孩童。

連日的大雨,讓雲城的牙市顯得很冷清。

執墨的視線在那些孩童的臉上掠過,在心裏默默地數,又伸手將臨近的個小孩頭發上別著的稻草扶好,然後才縮回角落裏獨自坐著。勉強坐下,才感覺到身體有些發軟,喉間竄起陣陣的燥熱。

伸手捂住嘴唇,將那劇烈的咳嗽掩在喉嚨裏,幾乎要咳到斷氣般,才好不容易平複下來。

執墨有些昏沉地看眼隔著向個孩子躺在避風處的老乞婆。

大概是六十出頭的老乞婆,衣衫襤褸,麵黃肌瘦,看起來和街上所有行乞的婆子沒有什麼區別,隻有那雙渾濁眼睛裏不時閃爍著的算計讓看起來有些不同。

並不是普通的乞婆,而是雲城西市上行事最狠辣的個牙婆,因姓陳,人都稱聲陳婆子,做得是販賣人口的行當。

沒錯,雲城西市並不是什麼集市,而是處牙市。

牙市在鳳霄的興起,也不過是近年的事情。

自打十年前,鳳霄常勝將軍闕端言戰死在東雲,鳳霄的疆土便不大太平,時常有些鄰國的軍隊闖入鳳霄境內燒殺搶掠,為保護家園,鳳霄那些身強體壯的兒們便拿起刀槍上戰場,隻留子在家耕作田地養家糊口。

子們向身嬌體弱,田地裏的事情自然做得不如子們強,年接年,戰火總是熄東邊燃西邊,停西邊又在南邊起,隨著時日漸久,田地裏的收成也日見稀薄,繳每年的兵糧之後便所剩無幾,為生計,守家的子們別無法,隻得將自家的兒賣入富家,做奴做仆以換取銀錢過活。

便是牙市的起因。

後來,大約是在常勝將軍闕端言戰死後的第四年,場洪水襲擊鳳宵大半的國境,於是,就有災民。雖然各州府都收容不少的災民,可是還有大片的災民流離在外。個時候,更多的人將自己的子嗣賣進有錢人家,牙市也就漸漸興旺起來,然後逐漸形成規模。

買人,賣人。

就是牙市裏的營生。

陳婆子的營生卻和別人有些不同。

別人家的孩子大多都是正經人家尋來的,賣的時候的也大多都是活契,般的牙婆隻是從中抽取少許的抽頭以做傭金。

而陳婆子手下的孩子,卻大多來曆不明。

雖然有人也曾經懷疑那些孩子是被偷蒙拐騙來的,但為因為陳婆子賣的都是死契,二來價錢又極賤,三來那些孩子們對於自己的身世來曆都是含含糊糊不清楚,也不好拿去見官。

時間久,的生意倒是比西市上其他牙婆的還都要紅火些。

執墨倒是不太清楚其他孩子,但是自己的事情卻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三個月前,在東雲邊境上座名叫常平的小村落裏,因為餓極,忍不住去偷農人地裏的作物用來充饑,卻不慎被人發現,被打個半死不活,然後被那農人賤賣給個路過的牙婆。

那牙婆雖然見病得昏沉,有些狐疑,但是因為價錢極賤,起貪念,就把買下,帶到鳳霄,隻是那時,已隱有病入膏肓的態勢,牙婆覺得晦氣,便尋個亂葬崗將扔在那裏任自生自滅。

也是命不該絕,當時陳婆子恰好路過,見還有氣,就給灌幾口草藥灰,竟讓緩過來。

當然,陳婆子並不是好心發善念,不過是見的皮相清秀,估摸著如果能夠救活,倒是可以做個無本的買賣得上幾串銅錢而已。

知道個之後,執墨倒也沒做什麼掙紮,反正孑然身,身無長物,陳婆子雖然心術不正卻也算是救命,樊姨教,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若是能以身體換幾個銅錢,也算是報答陳婆子的救命之恩,就兩不相欠,以後,的去與留,當由自己做主。更何況,跟在陳婆子身邊,雖然不能頓頓吃得飽,但至少不會餓肚子,總比個人到處飄蕩要好些。

想到裏,執墨的眼神透出少許的黯然。

從出生起,就沒有見過娘和爹,是娘親的心腹樊姨手照料長大,幾乎就是的母與父,然而,三年前,心力交瘁的樊姨卻因為感染傷寒長病不起,最後死在個不知名的小村裏。

樊姨病故後,按照的吩咐孤身從東雲前往鳳霄尋親。

然而,千裏迢迢,樊姨尚且無法做到的事,個六歲的娃又怎麼能夠達成?

三年來,餐風飲露,飽受人間冷暖,幾度險些丟掉性命,也不過是從東雲進入鳳霄而已,就拿如今的雲城來,距離樊姨所的涼都就有數千裏之遙。

按照幾年的經曆,著實不知道能在什麼時候回到那個應該稱作祖父的親人身邊。

有好幾次,曾經想去軍裏尋親。

幾年來,曾經無數次聽人起過娘親的名字,自然也知道雖然娘親已戰死東雲,但軍中還有些舊部,如果能夠找到們,那麼就不必走得麼辛苦。如今的邊境雖然已無大戰,但小戰卻始終不斷,各邊關城鎮中駐紮的軍營不在少數,雲城就有好幾個比較大的軍營,但是每當走到軍營門前時,樊姨臨終前的話卻又不斷地浮現在的腦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