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並排坐的兩人,小哥的連體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表情,雲彩坐他旁邊,哼著小曲。
那時候天真看著天空發了會兒呆,回頭看見我沮喪的表情時,笑著拍我肩膀,讓我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
我突然覺得這句話聽起來就像個預言,因為後來我真的節哀順變了。
隨後我想起了小哥的小雞內褲,進溪水裏時,那褲子一露出來天真和雲彩笑得打跌。
隻是小哥還是那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一點反應都沒有,撲通一下就進了水裏。
再後來……
一切變得不可收拾。
溪邊的場景,反而變得彌足珍貴。
我走了一圈神回來,天真剛好從門口進來,一眼看見我和小哥都一副走神的模樣,忍不住笑起來。
我看著他的臉,突然有一種恍然的錯覺,腦袋裏走馬燈似的過了很多場景。
第一次見麵時的七星魯王宮,我頭上套著一個壇子嚇的這小子驚叫喚,逃跑的過程中遇到小哥,第一次發現小哥的血竟然比驅蚊香、殺蟲劑還好用。
第一次叫天真,在去海底墓的船上,我烤著魚,小哥裝成一個老禿頭,看樣子賊好笑。
那些記憶突然鋪天蓋地,幾乎遮住了這傍晚的橘色陽光。
天真搬了桌椅到院子裏,叫了樓外樓的外賣,然後三個人在院子裏迎著夕陽開吃,就像是在告別什麼即將消失的東西一般。
吃飯的時候,天真絮絮叨叨的和我說話,笑意一直蔓延到眼睛裏,看上去讓人覺得舒服自然。
我發現小哥的眼睛動也不動的定在天真身上,我知道我那些話多少起了作用,隻是不知道後續會如何。
其實我覺得小哥是喜歡天真的,因為一路走來,他對天真的在乎和關心遠遠超出了別人,像他這樣的人,南極冰山都開始融化了,他還像磐石一樣動也不動,那雙眼睛很難真的看向什麼,可他看向天真時,確確實實眼裏烙著天真的身影。
我覺得這兩人太磨嘰了,磨嘰的我看著都覺得難受,如果往後的日子能順風順水,我覺得這輩子真的也沒什麼遺憾事了。
三個月之後,小哥的身體好了許多,能慢慢的動動手,轉轉脖子了。
他那樣子讓我覺得像是一整晚都睡在浴缸裏的人,動作僵硬遲緩,極度的不自然。
但是好歹也有進步,看小哥好了許多,天真也是鬆口氣,於是選了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三人一起去了潘子的墓地,給潘子掃墓。
現下已經入了冬,再過三天就要到年底了。
氣溫驟降,說話時都在空氣裏呼出白氣來,天真開著小金杯,一路晃晃悠悠的朝目的地開,我在位置上笑他,“你這車算老古董了麼?這都開多少年了?得算多少折舊費了?”
天真嗬嗬一笑,眉目裏有那麼一瞬,露出了一些當年的性子來,“你應該問我,有什麼不是老古董的,有什麼是換過的。”
“從巴乃回來,我就什麼都沒動過,也沒改變過,我覺得這樣讓人安心。”
我“哦”了一聲,自己都聽不出自己是個什麼語氣,抬頭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後麵的小哥,小哥閉著眼睛,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
幾乎穿過整個杭州城,我們才到了潘子的墓地,那是個衣冠塚,我原本覺得自己應該不會有太大情緒,畢竟過了這麼些年歲了。可看見那衣冠塚的一瞬間,心裏還是湧起無法言說的情緒。
☆、五
那個沉默少言,忠心又有魄力的男人,此時隻剩下一個衣冠塚,甚至連屍首我們都沒能給他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