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隻是一會兒喪失了意識,再次醒來,甲板已經滿是水,船身被炮轟傾斜,有一半泡於水中。
天邊的夕陽似血,炮聲遠遠逝去,可以聽到人群的悲鳴聲。
兩位幸存的水手竭力抬高了壓住孫昕一腳的木桅,寶生和蕭瑤拉住孫昕的肩膀,將他的腳拖了出來。
孫昕忍住疼痛,任由淚流滿麵的寶生幫他包紮傷口,他那隻腳是已經廢掉了,幾乎都被壓碎了。
血從身體裏流淌而出,帶走了體溫,寶生緊緊抱住他,用身體溫暖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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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昕望著哭聲傳來的地方,看向不遠處的龍船。
一位穿著官服的大臣匆忙的背起一位穿著龍袍的幼小孩子,年老的大臣做了個笨拙的動作跳進了海浪裏,他身後背負的孩子緊緊的抓著他衣服,兩人一起消失於海麵。
炮聲似乎停止了,為哭聲所取代,龍船上的人紛紛往海裏跳,那艘龍船運載的大多是大臣和宮女。
船上那兩名幸存的水手跪在地上痛哭著,蕭瑤茫然地望著對麵的山崖,那些百姓的身軀如同一隻隻黑色的海鳥一樣紛紛往海裏墜。
寶生停止住了哭聲,神情已是呆滯。
天邊,那輪沒入西麵地平線的夕陽,光芒在逐漸地消逝,。
天黑了,兩位水手拉來了一艘小船,將因失血過多最終真正昏厥過去的孫昕抬了進去。
離開時,蕭瑤卻說他不想走,想留下來。
他腳下的船仍舊在下沉著,船上死寂一片,再無一個活人。
寶生想勸他,他卻隻是淡淡笑笑說他要在這裏等他。
火房被擊中時,吳炎人正在火房包紮傷員,他大概是死了吧。澤源與許夜也失蹤了,他們或許被炮火掉海裏了,或許是炮擊的時候跳了海,寶生找了他們一番並沒有找到。
水手劃起了小船,從海麵上漂浮的屍體堆中劃出一條出路。
黑漆的夜色裏不知是何人,在詠誦著《黍離》,用那蒼涼而悲慟的聲音。
“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那聲音詠讀到:“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時已是痛哭嘶喊。
寶生淚如雨下,抱住昏迷在他懷中,生死未卜的孫昕絕望地哭著。
* * *
小船在大海裏漂浮著,已經分辨不出方向,到處都是人或船的屍骸。
天亮時,劃船的水手看到了一艘破爛不堪的宋船,興奮的在小船上揮手求救。寶生辨認出了那艘船,那是姚龍的船。
在抵達占城的路上,孫昕幾乎一直處於昏迷之中,由於沒有大夫,寶生也隻能日夜的看護他,拿姚龍船上的跌打藥為他療傷。
孫昕受傷後,連脾性都有所改變,以往他雖沉默,但還是會跟寶生說上幾句話的,現在確實再不曾開過口。即使他抵達了占城,接受了當地大夫治愈了傷口後,仍舊是如此。
他的那一隻腳並沒真正廢掉,隻是走路的時候會有些瘸。
寶生知道讓他感到難以承受的並不是他的腳傷,而是那一個黃昏,那些死去的同伴,那些死去的人。
後來寶生才知道崖山之戰大敗時,幼帝確實被大臣背著跳海自殺了,當時無數官員宮女,甚至山崖上觀戰的百姓都於絕望下跳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