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生活很好玩,主要是我安分不住,總在各式活動裏熱血沸騰。悲劇是我爸媽並不肯多給我一點生活費,我哥吃住在家門口,小城生活水平本來就低,但我在北京的生活費還不敵他一半。我爸媽的理由是:“男孩子花錢地方多。”扯淡!男孩子要買姨媽巾嗎?!我真的是除了吃食堂,連買姨媽巾的錢都沒有。一個人的北京,幹燥淒涼。我不斷地打工,才能填補我父母克扣的生活費。這是作為一個二胎女兒的悲劇,即使考上北大,也並沒有讓我的父母把給哥哥的偏愛多分我一點。我沒有錢,沒有背景,沒有人脈,沒有專長,在北大人才濟濟的校園裏,我是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存在。
可我要生活,我要生活得好一點。我接了文字錄入的兼職,開始在網吧裏熬夜打字,直到眼睛紅腫,指甲斷了,手腕抬不起來,才按時交差。一周以後,我拿著第一筆一千塊的“巨款”,自己坐著公車從北大校園輾轉幾次終於到了西單,看到傳說中五光十色的北京。我大著膽子走進小城裏沒有的麥當勞,遠遠地看著麥當勞的價簽,盤算著我怎樣可以用最少的錢吃到最想吃的東西。接下來整整一個小時,我都在不停盤算、不停地點餐、不停地吃光之間規律運轉,直到再也吃不下。我一直記得,那天我吃了三個漢堡,兩包薯條,一個派,一個聖代和兩杯大汽水。那天晚上,我帶著千挑萬選的戰利品回到宿舍向舍友們展示。我很自豪地拿出一件名牌說:“我買了一件班路尼的衣服!”唐糖和沈晴她們哄笑起來:“什麼班路尼?!班尼路好嗎!”她們隨手翻翻我買的化妝品,又接著說:“你用這些沒名的化妝品不怕毀容啊?!”我其實不知道什麼叫有名什麼叫沒名。小城裏沒有班尼路也沒有雅詩蘭黛。對我來說,隻有貴和便宜。大城市的孩子們,特別是受寵愛的獨生女們所知道和享有的一切,我需要很多很多的努力,很多很多的磕碰,很多很多的屈辱才能知道和享有。
為了錄入得更快,同樣的時間賺更多的錢,我刻意地訓練了自己的打字速度,幾乎天天泡在機房。那時候電腦很貴,幾乎是我一年的生活費,所以沒人會買電腦。直到大二下學期,我們七個女生才湊錢合攢了一台機器。這種刻意的訓練非常有效,很快我就可以一邊錄入一邊和金子奇用qq聊天。我後來因為打字速度堪比專業錄入人員,找到了很多小說錄入的兼職。再後來工作時我可以承擔所有的即時會議紀要,再再後來,如你們所見,我可以兩天出一個電視劇大綱。打字速度和思維同步的時候,即使坐在椅子上,也有飛的感覺。反麵問題是,我們公司的小編劇們都很怕我,因為我對他們的要求是我說完思路,他們就要打出來。新人通常一直被罵很久以後,才能跟得上。這也是我團隊劇本速度質量都能力壓群雄的一個軟實力,起因就是十五年前的一個小丫頭窮到沒錢買姨媽巾。世事無常,通常也體現在我們無法想象當下的一件細碎小事會對未來造成多大的影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