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段(1 / 2)

孩子的哭喊,與入侵者野蠻呼喊著的衝鋒口號,那女孩無助地跪在他麵前落著淚,好像她的眼淚是起死回生的靈藥,然而無濟於事。”

“屋內剩下的病人瑟瑟發抖,他們的眼神仿佛是羔羊麵對著屠刀,而我就是那個劊子手。我突然清醒地意識到我在做什麼,這是徹頭徹尾的侵略,無論措辭優雅的文書將它粉飾得多麼正義,我在做的,無非是侵入別人的領地,屠殺弱小和無辜,用血與火葬送一個又一個家庭的幸福,那正是我們稱之為邪惡的行為。”

“而被指責為邪惡的呢?我們發動進攻的時候就釋放了神力偵測,紅光會在敵人身上亮起,以便我們快速找到目標進行屠戮。那位老人身上的紅光鮮豔得如同他胸`前的神徽,我幾乎是不做思考地斬了下去,他毫無還手之力。事後我才知道,他僅僅出於純粹的善意才冒著生命危險深入戰場,救治著敵我雙方的一切傷患。戰後我們釋放俘虜的時候,我甚至無法麵對我的同胞們沉默的指責——他們都是因為老人的治療才得以存活至今。”

“如今我多麼希望自己在動手之前就能耳聞那些戰場上的傳言。他是前線上的傳說,一個邪神的牧師,卻舍棄了全部惡毒的傷害別人的神術,而向神明祈求治療用的神術,以至於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僅僅是為了能救更多的人。紅光亮起的時候他本可以逃跑,卻因為正在治療過程中而沒有離去。連我的隊長都承認曾受過他的恩惠,而他能做的,隻是讓我從前線離開,以免憤怒的人群將我撕碎。”

“然而那時我什麼都不知道。魯莽地造成不可挽回的錯誤後也不清楚該如何彌補我的罪行。我跪在那瀕死的老人身邊,才想起我的醫療手段已經用盡,我四處尋找治療工具,卻發現我笨拙的雙手無法挽救其生命。他安慰著慌亂無措的我,說他死後靈魂將抵達神的國度,繼續著他的侍奉。他讓我取下他的神徽,轉交給他的兒子,並帶給對方一句話:不要怕,好好活著。”

蘭森德爾的聖武士雙目無神地望著天空,燦爛的陽光無法照耀到他眼底的灰暗。“我想這是我唯一可以贖罪的機會了,因此我離開戰場,循著神徽的指示找來了這裏。”

你來晚了。

我回憶著東行以來主人的一係列反常,我們都遲了。

我不確定這種情緒是不是叫做懊惱——我本可以更早發現他的不對勁,但我過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我的漠然冷酷,讓我沒能在他最需要我的時候給他以慰藉。

神徽之間可以彼此感應。我取出神徽握在手中,清晰地感受到主人的生命力如同神徽上的光芒一般勃發而茁壯,一如我與他之間的神秘聯係。同樣的,我的主人也可以通過他的那枚神徽得知他父親的情況。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主人就知道了?我試圖將自己零散的記憶拚湊成完整的圖卷,卻在無序的時間洪流中迷失了方向。又一次我為自己的身份而不甘,卻明白這隻是無意義的痛恨,即使我想起了準確的時間,也無法回到那一刻彌補我的過錯。

這一瞬間我前所未有地接近著主人的內心。他仿佛是一個密閉的容器,宿命將無盡的哀慟傾注其中,唯有狠狠撕裂他的外皮才能讓他稍微釋放些許少得可憐的痛苦。全然無助、隻能忍受命運□的經曆占據了他人生的大半部分,仿佛一層又一層的石灰塗抹在他的表麵,封堵著可能滲出哀傷的縫隙。這就是為什麼他享受著被人折虐的原因,那是他唯一可以宣泄情緒的契機。

“如果不是你承認,我真沒法想象你會是個不死生物。”我正迷失在自己的思緒當中,那罐頭莫名其妙地來了這麼句話。“被我驅散過的不死生物少說也有幾百了,我從沒見過其中的哪個能有你這麼豐富的感情。”

我默然。

時至今日,我也不得不承認,與主人同行的理由早已不是最初的為了饜足。如今我鮮少受到饑餓感的折磨,在學會負能量的基本操作方法後我的感官也與常人無異,甚至在有必要的時候變得更加敏銳。我漸漸理解了主人製造我時的用心良苦,除了必要的防腐措施外,我的身體幾乎是完好無損的。我是他完美的造物,連來自本能的饑渴都能在他的悉心教導下被克服。

他殺了我,卻又讓我獲得新生,以名為淨化的儀式。

一陣突如其來的焦躁打斷了我的思路,手中的神徽忽明忽暗,仿佛風中燭火,搖曳欲熄。

“怎麼了?”見我霍然起身,躺在石階上挺屍的罐頭也撐起身子。

他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冥狼的地雷~還是雙份的~我被幸福砸暈了=v=~

(於是手一抖把存稿扔出去了?

加更一章~還是下午五點。

☆、我和那隻罐頭(二)

循著感應,我和罐頭迅速奔去出事地點。

案發現場一片人仰馬翻。在路旁兜售廉價珠寶的白頭巾小販伏在地上哀歎流年不利,手中不住撿拾著滾落四處的珍珠和潑灑一地的寶石,間或有小手摸走一枚耳釘或者珠花;賣烤餅的圍裙大媽憋足了勁兒抬起翻倒的鍋爐,遺落的燒紅煤塊還是燙到了一個倒黴的行人,對方抱著腳跳著,不小心撞到了捂著額頭上流著血的青紫創傷正準備去尋醫的無辜人士;停在酒館門口的正在卸貨的木板車似乎被驚了拉車的駑馬,車主人好不容易安撫下了掙脫束縛亂撞著想要逃走的馬兒,顛簸的車上卻掉下了個圓滾滾的酒桶,急得酒館老板撇下生意拔腿就追。我抬眼望去,一條街都受到了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