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段(1 / 3)

州圍爐說話,他將徐冰的諸般事情原原本本告訴曹衡。曹衡聽完怔怔掉下淚來。哭了一場,請他務必將這些話同吳拓說了。

"吳拓小兄弟對他用情極重,隻怕是不得善終。若是他想要知道,先生都說了給他聽吧。"

"曹大家要我去解他的心結?"莫劍清苦笑。

"事已經年,人隻怕也要去了。先生的心結也放下吧。"

"曹大家的心結又當如何。"

曹衡但笑不語,抱著琵琶彈起了這首曲子。

莫劍清望著吳拓,心中思緒來來回回的翻騰。

那時節徐冰娘常常在他睡下後背著他哭,哭也不出聲,怕他知道心煩。他身子虛弱,又整日關在屋裏,極少睡實。莫劍清從裏間出來,常看見他躺在塌上,睜眼盯著他娘的背影。

他一生太短,整日在生死間打轉,唯一待人好的法子隻是讓那人別在意自己。

他不願見爹娘為自己操心。

不願見吳拓為自己著緊。

卻從來不在意莫劍清知道他存著死的心思。

莫劍清一直憎他心性涼薄,現下思量再思量。心中最記恨的竟是這一條,他不怕自己擔心。相處數年,到此時此刻才明了自己心中所想。莫劍清一時慌亂不已,抖著手捧起酒來。

灑了半碗,吳拓扶住他手,往上一掀,一氣灌進去。

莫劍清嗆得眼淚也出來了。一邊勉強笑道:"酒能傷身,果然不該多喝。吳公子,你飲酒太多,傷肝。空腹喝烈酒,傷胃。還是多多保重的好。"

吳拓瞪他一眼,給兩人都滿上,拽著他飲盡。莫劍清喝趴在幾上,抓著碗念叨:"他死得時候是內人在跟前,內人待人溫和周到,卻向不喜他。他死時心中想必無甚掛礙。你可知道,他下葬之後三日,內人才寫信送到秦州,知會我他回來了。他死了。"

"我時常想,他小小年紀就這般的心狠手毒,若是他能活下去,有朝一日,必定是一方人物。"

"若是他能活下去......"

吳拓看著跟前的人又哭又笑,全無常態。他也笑起來,酒碗送到唇邊,心中驀得一痛,如撞大錘。一口血嘔在碗中,將酒水通染成紅色。

他放下碗,拖著步子走出去。

"吳公子,"莫劍清趴在幾上低聲叫道,吳拓停住腳步。"曹大家說,有一句話一定要帶給你。"

舊年,浥城,星夜,將軍府。

屋外生死相搏,屋內曹衡一曲終了。幽黯燈影下,徐冰曾說:"能夠不死,還是不死的好。"

吳拓從引鳳樓上下來,緩步北去。路過舊日徐家的土產店麵,隱約覺得當街有一個灰色身影慢慢吞吞的走過。一驚轉身,空蕩蕩的長街上,早春的風卷起一片殘葉,打了個旋,悄然落下。

春風一度

徐冰靜靜伏在塌上。

每日辰申兩時,莫劍清都會給他施針灸艾。算起來,他往來診病也已有一年了。

近日冬去春來,天氣漸漸和暖。屋子裏生著火,晨間仍有些陰冷意思。他衣服解開,褲子褪到腰下,冷得微起了一層寒栗。莫劍清用心施灸,自他肩頭"雲門"、"中府"兩穴,再到背上各穴,沿著脊椎下來。陳艾灼燙,將皮肉也灸得紅黑了。

徐冰一直沒有出聲,待莫劍清停手,他才輕輕籲了一氣,趴在榻上昏昏睡去。

莫劍清收起用具,正要給他合上衣褲,看見他身上薄薄一層汗水。

他轉頭拿了淨布過來,仔細擦拭。手底下是少年纖長的身子,肌膚長年不見光,白得飛薄,隱隱見了青色。指端不經意觸上去,微涼,沙沙的滑溜。

從肩頭起始,陳艾炙下的印痕散落在背上,紅黑顏色望去便有些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