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同被傷到的野獸一般,逐漸清晰而猛烈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朕離你這麼近,你卻隻想著不知在哪裏的別個?為什麼那人根本無法給予,你還在苦苦惦記?為什麼你一直全然無視朕的一片深情?為什麼?!朕堂堂一個大新天子,竟比不得一個出家的和尚麼?
玉清存看著他眼中怒意逐步盎然,卻慢慢鎮定下來,隻靜靜地回看著他,即便是瘦弱的身軀幾乎抵不住君成的勁力,卻仍立在那裏,什麼也不說。神情淡漠到仿佛他自身已不再存在一般。
見他如此淡漠,如此決絕,君成心頭似萬箭攢空,疼痛而心寒。
他憶起那年城外的第一次相遇。斑駁的夕陽下,那個衣衫被撕去大半,神情卻依然高傲的美貌少年,肌膚致密而光潔;狼狽,卻清冷高貴,不可輕忽。那迎麵而來的致命媚惑,從此令他淪陷。
複又憶起溪回亭畔的光華萬丈,憶起數月的相隨相護,憶起那個新朝第一才子的種種疏狂與忤逆……
五年的相思。
總以為天下之大,誰還能勝過帝王;總以為精誠已極,伊人可待,誰料想漫長的五年竟敵不過短短數月。
“為什麼?!”這句為什麼在這般的淡漠與決絕之下,竟是虛弱至此。
他疲憊地垂下手臂,轉過身,停了半會,終說了句:“好生將養。朕會時常看望你的。”
那高大的明黃色背影,一瞬間竟是蕭索已極。即便是擁有這世間的萬千榮華,又能如何?獨獨的那一個,卻永遠不為所有。
玉清存聽得這句,不覺愣怔了許久。眼中逐漸湧起無限悲涼之意。
他默默地看著君成略顯蹣跚的背影,走進薰和殿,漸漸消失在重重帷幕之後。良久,輕輕解下那件貂袍,轉身,漸行遠去。
情殤二
玉清存自那日皇宮歸來,便離了玉府,舉家遷去了城郊的莊園,隻留了一兩個家丁,守在那空府中,行些清掃看門事宜。
臨行前,他遣了餘管家前去芳雅居,與那鴇兒洽談,囑咐務必要將林芷君贖將出來。三日後,餘管家終於完成了任務。
這一天,是那林芷君辭出芳雅居,從此脫離樂籍,清白一身之日。眾姐妹嫉妒者有之,豔羨者有之,輕忽貶損者亦不為少數。倒是那鴇兒,卻是有一些真心相待處。
但見那鴇兒執著林芷君的手兒,攏過她的雙肩,流淚說道:“我的兒,你這般人物總算是得了個好開脫,也是天道有情。隻往後零丁一人,還須好生照料自身。母女一場,不免高興之餘又得些擔憂。”說罷,拭淚不已。
旁有一女,見此情景,隻不知鹹淡地說道:“嬤嬤何至如此?芷君這一去,那叫飛上鳳凰枝,自有那玉公子收著,哪裏還需我們這些汙濁的人平白地擔憂了去?隻日後瞧也不願瞧咱們一眼吧。好個清白的身子,卻不羨煞我等?”
那林芷君聽了鴇兒的話,正自亦有些傷懷。這雖然脫去了樂籍,又怎能抹殺了曾經的經曆,這前路,正不知尚有多少坎坷相候。卻忽然聽到那番言語,不由正了臉色,從容而道:“姐姐說的哪裏話來?芷君有幸,得了玉先生如此相助,此恩此德,今生不敢或忘。隻先生對我,從未有半點不潔之思,芷君亦不敢輕薄相待。姐姐這番話,不要汙了玉先生的清名麼?”她微微頓了一頓,複繼續言道:“芷君此去,亦不過另一番飄零,又何敢生些清高無端的自許?這一世,做了女子,但沾了這青樓之名,姐姐以為芷君尚能如意到哪裏?且再休說這等無情之語,平白傷了往日情分。”
隻說得那女子一陣羞慚,自人群中悄悄退了去。而那鴇兒,亦不知是觸動了哪根心弦,卻哭得更是洶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