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段(2 / 3)

皇龍五年起,幾乎所有的國家大事都由他掌管、作決定,除了沒有黃袍加身,龍淵的權力實與天子無異。

鳳懷將視線來回巡看兩人,會心一笑,執筆又寫:

勿惱,中書令與王相心直口快,儒氣雖重,卻是人材。

「我知道,所以才沒當場動起肝火,隻是——」墨蘭芝正色看向天子。「以龍體欠安為由,讓皇後代天子上朝雖然可行,但也隻能救一時,不能救一世,雖然經過這幾年勵精圖治,天下局勢已趨安穩,但東宮虛懸,皇上後繼無人,朝中百官無法安心,終究是個隱憂。」

朕知道。此事朕已有所安排。

「安排?」墨蘭芝、韶以若異口同聲。

朕已差墨凡庸下江南尋鳳驍陽。

「找他作什麼?」墨蘭芝質疑:「難不成他能幫你變出個太子——」不會吧!

會意的不隻是墨蘭芝,其餘二人亦同時看向龍床上的天子。

在三人六目注視下,隻見當今皇上從容不迫地揚起一抹微笑。

◇◇◇

午夜夢回,鳳懷將沒來由地怵然醒覺,望著燭影幢幢的寢宮,腦海一片空白。

冷汗濕透一身,明明沒有惡魘入夢,他卻感到陣陣驚魂,夜行鬼差索魂的預感愈發強烈來襲——

是了,他離去口是無多了。

思及此,鳳懷將消瘦的痛容更是慘白,苦笑染唇,卻是無聲。

翻身望向枕邊人,後者因為他的蠕動有了反應,雙臂像是怕他離開似地將他緊緊收在身側。

兩片胸膛的貼近更能感覺彼此的氣息。

低沉有力的呼吸意味著生命的強韌;不像他,淺薄得連自己都難以察覺。

拉攏淩亂的衣襟,一夜的索歡讓他覺得疲憊,但也無法拒絕。

在他同樣渴求且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之後,如何能抑?

他是,枕邊的龍淵亦是。

你怎能這麼平心靜氣看著自己大限將臨!

好幾次,龍淵這麼問他,帶著憤懣不甘。

之所以知道他激動,是因為他說話時頸項青筋直暴、臉色潮紅,全是他氣出來的。

平心靜氣?嗬,龍淵太高估他了。誰能在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時平心靜氣來著?他鳳懷將縱然擁有奇才,也是一介凡人,貪生怕死的凡夫俗子呐!

他不想死,但不得不死。

違天命,起戰禍,造殺孽,滅國邦——如果作盡惡事還能安然苟活終老,這天也未免太無理了。

這是他該付出的代價,也是任何人都擔不起的代價。

帝王之路本就血腥密布,曆朝曆代沒有一任開國君主雙手不染鮮血,他鳳懷將不過也是其中一名,有何怪哉。

他甘心受之,但仍不免有遺憾。

如果能再久一點,再拖一些時日,再開口喚他一聲龍淵……

如果能…如果能——千百個「如果能」,已是他的「不能」。

「啊……呃……」鳳懷將啟口試著發聲,然僵化的唇舌卻不聽他使喚,用盡全力也隻是細若遊絲的粗嘎呻[yín],低弱得連枕邊人都察覺不到。

末了,他放棄地閉唇,在熟睡的龍淵鬆了臂彎後,緩緩撐起上半身,靠坐床沿。

這樣的舉動終於擾醒枕邊人。

龍淵驀然睜眼,一醒,就是全然的清醒,不帶絲毫惺鬆。

他幾乎是嚇醒的,不是第一次,而是在數不清次數的惡魘來襲時條然驚醒。

他不敢真的熟眠,怕在他不知不覺中,鬼差使來勾定心上人的魂;怕這幾年夜夜擁入懷裏的人在他隔日醒來時已呈僵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