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隻等蕭皇子娶了銀珠公主,國主便會下旨立蕭殿下為儲君,將來蕭殿下便是散璋國主。
如此種種,眾說紛紜,章玖聽了心卻漸漸往下沉。隻有他知曉,那傳說中在皇宮中與銀珠公主卿卿我我的蕭皇子不過是國主找來的一個假貨,真正的蕭晚樓卻被囚在暗無天日的長生殿中。
而他此刻更為糾結的則是,當日他親手傷害了自己所愛之人,如今又該如何再次麵對。
若不是因為他,蕭晚樓便不會被困長生殿。章玖並不知長生殿殿主囚禁蕭晚樓目的為何,更不知這一個多月的時日,蕭晚樓在長生殿中境遇如何。
想到這裏,不由心中憂慮,再也無心聽街上流言蜚語,匆匆趕往永壽堂。
門庭若市的永壽堂,店後卻是通往長生殿的密室,一入長生殿,便有戴著朱色麵具的侍人迎上,行禮道:“恭迎少主。”
他在長生殿出入多次,卻從未有侍從主動迎送,這倒是有些蹊蹺了。
但他已識出來人,眉梢微挑,道:“傾城?”
傾城點點頭,悄悄遞上一封信,道:“長挽軒的客人托傾城給少主帶些東西。”
章玖伸手接過,信箋微沉,可以摸出信紙中還夾了三根長針。這針的長度與分量,章玖十分熟悉,不由心下一沉。問道:“他可好?”
傾城道:“殿主尚要用他之處,自然不會輕易動他。”
章玖點點頭,略微的放下心。
與傾城分手,一路暢行無阻,不多時便回到長生殿中自己的住處。
洞中雪白的花樹庭院一如既往的安靜,仿佛無人居住,章玖急急走幾步,近了屋子,隱約聽見傳來些低咳聲,也顧不得那些糾結,伸手推開門,快步走了進去,看見蕭晚樓正倚著榻邊捂嘴悶悶的咳著。
聽見動靜,蕭晚樓抬頭看來,見是章玖,不由又驚又喜,脫口喊道:“阿斂!”
猛地站起身,往前走了一步,卻又忽然停下,身體晃了晃。
章玖急忙上前扶住他,問道:“怎麼了?”
蕭晚樓右手自然垂下,衣袖掩住掌心,勉強笑道:“沒什麼。”
章玖眉頭微皺,仔細看去,蕭晚樓麵色並不好,比起他離開時,削瘦了許多,雖然勉強裝作若無其事,但眉宇間難掩虛弱疲憊之色,仿佛忽然生了場大病,久久未愈。不由脫口道:“小樓,你受苦了。”
蕭晚樓聞言,心情激蕩,他深深凝視章玖,既期盼,又唯恐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想,再次的失望。
章玖看見,心中大痛,忍不住緊緊擁住蕭晚樓,道:“小樓,是我,我回來了。”
原來他是真的恢複了記憶,蕭晚樓激動的幾乎有些眩暈,回擁住章玖,喃喃道:“阿斂,阿斂!”
隻是到這個時候,蕭晚樓又忽然生出些悔意來。他身上已種下菟絲子蠱,若按著傾城所言,隻怕不出一年便再難支撐,到時候徒留沐斂華一人,生離死別,又是何其傷痛。倒不如把他忘的幹幹淨淨,將來也好過許多。
想到這裏,隻覺得心中十分難受,身體微微的顫唞起來。
章玖察覺異狀,鬆開蕭晚樓,又仔細看了看他,問道:“你瘦了許多,是不是病了?”
蕭晚樓搖搖頭,道:“隻是覺得有些冷。”
蕪晏雖然天寒地凍,但洞中倒並不算太冷,隻是蕭晚樓失了內力,又被蠱毒吸了元氣,氣虛體弱,便耐不得寒。章玖握著他的手,隻覺得冰冷冰冷,便半擁住蕭晚樓,給他渡些暖意。
苦熬多日,才得享這一份來之不易的脈脈溫情,屋子一時靜謐無聲,章玖看著蕭晚樓,想要再說些什麼,忽然聽見屋外傳來輕微腳步聲,便稍稍鬆開蕭晚樓,轉向外間,道:“誰在外麵?”
屋外有人應道:“少主,殿主有請。”
章玖此前心中正盤算著如何尋章意對質,倒想不到章意竟主動召見,當下道:“知道了。”
待侍人退下,握著蕭晚樓的手道:“這裏不是長久之處,過幾日我當設法帶你離開。”
蕭晚樓身中菟絲,便是離去,性命也是捏在章意手中。但他聽章玖這般說,心中仍是極歡喜的,隻覺得那個與他共許一生的阿斂又回來了,當下雙目含笑,輕輕點了點頭。
章玖也微微一笑,撫了撫蕭晚樓鬢角發絲,道:“我去去便回。”
蕭晚樓目送章玖離去,壓抑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又是一陣咳,看著掌心那一抹猩紅,不由苦笑,原來菟絲纏身的滋味竟是這般難受,難為小弟蕭亦閣苦熬這許多年。
蕭晚樓心想:隻願蕭亦閣平安康泰,有什麼痛便讓他這個做兄長的一應擔去罷。
他被軟禁在長生殿中,並不知曉早在一個月前,風碧驚變,祭天大典時燕王蕭何思逆謀造反失敗,已被押入天牢,擇日便要賜鳩酒了。
而在爾驍這一場亂戰中,爾驍二皇子薨,國主痛失愛子,本就未愈的身體再次病倒,國內人心惶惶,全憑凰翔公主攝政,勉力支撐國事。
這一切,此時他絲毫不知。
章玖走到無離殿前,殿門已然敞開,門前立了兩個侍從彎腰行禮,齊聲道:“殿主召見,少主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