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段(1 / 3)

又一顆好似就是齊嘉的心血,他受之有愧。那夜的心潮澎湃至今還記憶猶新,怎麼能不記得?

"哪裏來的?"崔銘旭再次問道,口氣更陰沉下一分。

"是於簡之送來的。啊不,我看著那窮小子給飄飄帶上的,飄飄走的時候又留下了。我諒那窮小子也送不起什麼好東西,可又覺得不錯,拿不定主意......"

"於簡之送的?"明明是齊嘉的。

那麼,就應該是齊嘉又轉而送給了於簡之。心念電轉,緊繃的臉龐再沉下幾分。他幫著於簡之給玉飄飄贖身?滿城皆知玉飄飄是他崔銘旭的妻,那個傻子明明前一刻還慘白著一張臉問他和玉飄飄的婚期是什麼時候。一回頭卻助著於簡之搶先一步把玉飄飄帶走,讓他在全京城麵前再丟一次臉!他左思右想傻乎乎地候在齊府外苦苦地等,他卻在宮裏不知幹了些什麼。

齊嘉!火紅的珠子映上墨黑的眸,好似兩簇火苗躍躍欲動。崔銘旭手中用勁,墨綠色的轎簾"撕拉"一聲,最終還是被扯了下來。

14

鏡湖在月光下粼粼地閃著波光,好似星辰落了凡間。湖水深重如墨,遠看像是他案上靜默無語的硯台。有幾隻畫舫在湖中遊弋,船頭挑著暖紅的燈籠,倒映在湖麵上好似水中盛開的紅蓮。畫舫中有歌女在彈唱,聲音悠揚飄渺,聽著聽著,神思就不知被勾到了何方。

去年三月三,綠柳抽了新芽,院中的桃花初開了兩三朵,崔銘旭就在這湖中救得了齊嘉。是緣抑或是孽?百思不得其解。

若不救他,他催家小公子便不會考場失利,將唾手可得的狀元拱手相讓;若不救他,他就能心無旁騖地去娶玉飄飄,或許今夜就是他的洞房花燭;若不救他,朝中的閑言碎語幹他何事,他照舊一笑而過,好似拂去不巧落在肩頭的塵埃;若不救他,就生不出這麼多事,牽不出那麼多難以名狀的煩惱與哀愁。救他就是個錯,於是一錯到底。

握著酒壇的手無力地抬起,晃蕩的酒液濺濕了衣襟,崔銘旭一把扯落早已歪斜的淩雲冠,俯下`身,在水麵上看到了自己狼狽不堪的倒影,臉色青白,發髻散落,潦倒又落魄。心煩、焦躁、忿怒,再甘甜的酒入了喉也是苦澀難忍。如果沒有齊嘉該多好,他照舊做他傲氣淩人的翩翩公子,寬袖的錦衣,高冠蛾帶,整日裏鬥鳥觀花,不識憂愁滋味。

齊嘉,滿心滿眼都是齊嘉,壓抑過深的的情緒噴薄而出,湖中點點波光都映出一個齊嘉。是齊嘉打亂了他的步伐,是齊嘉扭改了他暢通無阻的坦途,叫他退縮、遲疑、猶豫又不舍。他誤了他的前途,誤了他的婚事,甚至,若不是春風得意樓裏看到他一閃而逝的影子,他又怎麼會讓龜奴弄髒了他的衣衫,生出一場爭風吃醋的風波,才惹來他大哥的震怒,從而被趕出家門?齊嘉,這個笨手笨腳的傻子,是他拉著他一步一步偏離了他應當行進的道路,是他領著他走遠,是他將他帶到了懸崖邊,都是他!一切因由根源都是他!

而他卻不自知,真是傻子。湖裏的人在自嘲地笑,崔銘旭怔怔地看著那張越來越模糊的笑臉。那個傻子有什麼好?不懂治國,不通軍務,詩書也是淺陋,皇帝找他能幹什麼?有什麼是三天兩頭召進宮還聊不完的?又是怎樣的一種幹係才能與皇帝攀上這樣的交情?不該想的,不該這樣胡思亂想,隻是思緒不由人。

散朝後有人笑得不懷好意:"史書中專門分了一類,叫做佞幸。"

當然不能相信,可是不信這個又能信什麼說辭?於是心更煩意更亂,連辛辣的烈酒都不能平息。手臂揮處,小酒壇在樹幹上"卡啦"一聲碎做了八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