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有人在東京塔裸奔引人圍觀,我還無意間跟他討論過來著。”

幸村聽完不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他轉頭看我,有些遲疑地問道,“話說,你真不是故意的?”

我坦然回望他,“故意什麼?”

“故意告訴你們隊長……”

我輕歎一聲,“怎麼會?那段時間我們周圍的人都在討論這件事來著。而且我以為的驚世駭俗,也不過是在當著全體觀眾宣布一下什麼‘我還會回來’再多拿點甲子園的土這種程度而已。”

“……對不起。”

“沒有關係,我知道你偶爾喜歡跟隊友開開玩笑,所以會忍不住這麼想。”我又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發。真懂事。><

之後我邀他吃了晚餐,然後又送他回了家。

分別的時候,他表情柔和地向我致謝,“今天謝謝你了。”

“沒什麼的。”

“今天能夠見到你,我很高興。”

我沒有接話,等著他把話說完,哪知他卻低下頭沉默了很久。

我想直到很久以後,我都會將反複地想起接下來的這個畫麵。

在一片霜染的夕陽下,美麗的紫羅蘭少年在我麵前緩緩抬起頭,夕陽把他的影子無限拉長。

他剔透清潤的藍紫色眼睛裏搖曳著深深淺淺的憂傷,然後嘴唇輕輕開啟。

“不要忘記我。”

我怔怔地看了他很久,很久,終於還是緩緩地點下了頭。

後記

其實在他說出那句“不要忘記我”的時候,我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在要求我給他時間。

不“忘記”的隱含條件是“不相見。”唯有不見,才有記憶模糊的可能。

這是一個人要從另一個人的生活中消失時才會說的話。

我當然要體諒他。雖然當時確實是花了很大力氣才點下了頭。

這種感覺就像死緩,起碼比他說“忘記我”要好上那麼一點點。笑。

這條路走起來並不容易,他又小,又有許多顧慮,如果他本身不願,我又何苦拖他下水?

隻是心裏像是丟了塊東西,一直都丟在了那裏,不知道是不是還撿得回來。其實也沒什麼撿回來的打算。

生活如同往常一樣平淡如水地過。

一個人的公寓,日以繼夜地啃專業的大塊頭書籍,準備著最後的答辯。

沒有去找他。

一次都沒有。

盡管立海大附屬並不算遠,但既然他已說出那樣的話,還是不要去糾纏為好。

既然他要時間和空間,就給他吧。

隻是偶爾會想起他。

想他的時候總會首先想起那午後清透的陽光,然後他的身影才漸漸從陽光下浮現出來,安安靜靜,恍若舊年光陰。

他說,不要忘記。

要如何忘記呢?

想他如同喝一杯水那樣,自然而然,信手拈來。

我一直都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濃烈情感,天性裏有種不緊不慢的涼薄,失去一個人的時候很少撕心裂肺,也曾被母親指著鼻子罵冷血。

弟弟走的時候是,後來父親走的時候也是。

再後來母親改了嫁,留給我父親的保險金完成學業,漸漸地,也疏遠了。

其實也不是不痛的。隻是那種痛被分散到了一個漫長的時間裏,如同心裏紮了一根針,細細密密的綿長疼痛,表麵依然可以不動聲色。

當意識到有可能會失去他時,我都驚奇於自己竟可以這樣理智,理智地壓抑住不舍和思念,分析著如何對他更好,對我們更好。

然後生生地轉了身,一去數年不見。

長久以來我都很少擁有過這種心情。遇見一個人,想要對他好,想起他心底會柔軟無比,也許不夠濃烈,但足夠漫長。

漫長到在數十年的人生裏,不會再遇到另外一個這樣的人。

愛情是一條沉默的河。

若能有幸流到哪個人的心裏,便是平生幸事;若不能,也不過是流到更深的寂靜裏去罷了。

三月的時候,我終於拿到了醫學碩士學位。

因為沒有什麼別的興趣,交際也不怎麼熱心,時間幾乎都用在了學習上。我用了五年時間,投入了巨大的精力,終於一口氣將學士和碩士學位提前拿下。

而接下來的博士學位,也想要盡快完成。還是盡早能夠養活自己為好。

快到四月的一天,回到公寓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了一個比較陌生的麵孔。

看上去像是個中學生,好像在哪裏見過。

“你是……?”我遲疑地看著他出聲。

對方有禮地頷了頷首,“您好,我是精市的同學,柳蓮二。我們曾在醫院裏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