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頭赤桐也是仔細扶了他師父，將一身火氣溢出些兒，硬生生將兩人周身寒意去掉了。鳴蛇見這兩對礙眼，就一閉眼，再睜開時已化作一雙豎瞳，在夜裏灼灼而亮。
要知但凡是壽滿百年、身具靈性之蛇妖，雙目皆為夜明之珠，而壽數越長，雙目愈明，鳴蛇乃是蛇中霸主，一雙眼能在黑處視足百裏，一應景物，於其看來皆是纖毫畢現。
淩虛輕按了按他徒兒手背，緩步走到鳴蛇身前，問道：“可曾見著甚麼？”
鳴蛇挑眉一笑：“怎麼，你自個沒得本事查麼？”又說，“地下有些痕跡，想是有巨蛇自此處遊過。”跟著哼道，“我卻不明白，為何爾等偏生要在這黑夜裏過來查探，白日裏不是瞧得更清楚些！”
淩虛笑道：“總歸今日忙得晚了，是睡不成的，不如徑直過來看看罷了。”
再說無怨見鳴蛇一雙眼珠像是能射出光來，心裏一動，在袖中摸了一陣，竟拿出兩顆拳頭大小的珠子來，便有白光陡然暴漲，霎時將四周映得有如白晝一般。
這正是當年無怨所取鉤蛇之目，有照明之效，是為夜明珠。他見著鳴蛇雙目極亮，就想起它來。
無怨這幾日一直瞅著淩虛學他，又腦子裏被塞了許多法術咒訣的，如今剛將寶貝取出，便就此向上頭一扔去，豎起兩指點了點，那夜明珠驟然變大，如同兩輪明月浮在半空，一時照亮半邊荒灘，正與空中弦月相映。
“多找一找罷。”他說道，“荒灘上藏不了人，更莫說大蛇啦。我等早些把它尋著，也早些了事。”③③
淩虛難得見到無怨施法，便覺他掐訣掐得圓熟，且能通變化之術，對他道行又有猜測，隻不過他看這少年年紀不大，卻能有這等本事，著實天資過人。
光亮有了，而後眾人就一齊尋找，此處多為沙石之地，其中有幾塊遠些的浸過水，想是那河水漲潮時漫了過來，也是那幾塊上頭還有幾株荒草，餘下之地幾可說寸草不生。
天明、鳴蛇眼更明，他先指點之前所見巨蛇爬過痕跡說道：“且來這裏看看。”
幾人便都過去，無怨半蹲而下，伸一指在邊緣處摸了摸，進而心念轉動，一顆夜明珠飛墜而下，落在他身側，把那處照得更亮，他細細看去，這一塊土地有些溼潤，正有些鱗片形狀印在泥上，且底下潤過上頭，印痕清晰，像是用了頗大力氣的。旁邊又有幾道痕跡，與這一道身前不同，細細觀之，竟粗細也略有差別。
卻聽鳴蛇笑道：“兄長也看出了罷，這怕是幾條蛇尾連番拍打所成，該就是那九尾蛇所為。”
無怨一點頭道：“這痕跡去得不久，想必白日裏那蛇還來過。”他從前慣去打獵，那些個獵戶熱心腸，並不吝於他這貧苦小兒，久而久之，對蛇獸等林中獵物都有些了解。
淩虛於是一笑：“便隨這痕跡去尋它麼？”
無恨嗤道：“若在這裏苦等，卻不是傻子麼。”
無怨自是同意自家弟弟意見的，聞言又頷首道：“既然無恨這般說了，就去罷。”
餘下諸人也無異議，於是往爬痕所往之處慢慢行去，一麵仔細辨別了方向，隻願不要走錯才好。
卻見那一條條痕跡印在沙麵頗有規矩，有時四條，有時五條，不斷前行，到後來力道也都差不多了，像是越走越熟練之感。更精心去看時，還能見著蛇尾末端有些濁液，淡黃色，仿佛幹涸了似的，也不知是否有毒……幾人一時猶豫。
無恨是個僵屍，原是毒中之毒，便用小指勾了一點來看，隻見那濁物遇著他手微微顫了顫，居然像是活了，而後又死寂不動。無恨想，莫非因自己雖能動彈，卻不是活人？就擺手讓鳴蛇過來，他是蛇王之屬，也有劇毒，說不得不怕這個。
鳴蛇見狀，也有些興趣，就過來，也用小指勾了那團濁物去。果如所料，那本來幹枯之物霎時活了起來，一霎變成了液狀，要滲進鳴蛇指腹中去，被一層妖氣擋了，就又立刻硬了起來，狠狠地朝他眉心彈去，鳴蛇忙一後退，抬手打出一團妖火，就將那好似彈丸的玩意兒給燒了個幹幹淨淨！
在無恨沾了那物時無怨就提起心來，這可是他家弟弟，便再怎樣厲害，安知不會在小處受難？到後來還是要他心疼。後見無恨沒事、把事情交了鳴蛇去做，也忍不住過去敲了一下他頭。跟著想道，從前總能輕易夠著的，如今卻也要踮起腳啦，再過些時日，再想教訓無恨，恐怕還得讓他自己低頭，不覺又有些好笑。
無恨許久沒這般被敲了，便眼淚汪汪看著他哥哥，委屈道：“疼……”
無怨心裏歎氣，伸手給他去揉，又想，弟弟就算是長大啦，也還是這樣愛哭，一下子敲疼了他，還得自己去哄，卻不知還為何偏要去敲了。
無恨見哥哥不是生氣，才低聲問：“哥哥，無恨又做錯事了麼？”
無怨搖一下頭：“日後莫再這般莽撞，不然誰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