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助手中有一名女孩,是早稻田的學生。她很漂亮,比他身邊的任何女性都漂亮。她有一頭美麗的長發和大到令人驚訝的眼睛,個子雖然不算高但身材出眾。他覺得,她有一種野性美,猶如精悍的小鹿,或在高空飛翔的鳥。
她理所當然的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無論是學生還是講師隻要一有機會就會頻繁地上前和她搭話,但他卻總是避得遠遠的。(作為觀賞用自然是不錯,如果隨隨便便和她說話的話,會覺得她有點美得不現實。)所以,或許正因為這個原因,他發現自己對於她產生了某種傾向——極端的說起來,就是某種扭曲的東西。
無論是誰向她搭話,她都會毫無例外對那人展現自己充滿魅力的笑容作為回應,但除了必要的時候之外,她絕不會主動向別人搭話。而周圍的人們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孤獨,反而因為她的這種特點將她想象成了一個非常可愛的女性。
“雖然是個美女,但卻不高傲,是個謙遜的人”,這就是周圍人對她的評價,他覺得很不可思議,但並不打算訂正這種說法,也同樣並不想知道會令人們這樣以為的原因。如果她不想與人們交往的話,那就隨她去。人有各種各樣,不管是誰都會多少有一點扭曲的思想。而且還是不要給自己惹麻煩上身的好,他這樣想著。
但那天,他不得不與她有了接觸。十二月,聖誕節前的寒冷冬日。那天數學講師因為有急事回了家,隻剩下他和她兩個人在補習班裏作測驗的準備。兩人一起呆了大約一個小時之後,他才發現她的情況有些不對勁。
當時,埋頭設計試題的他感覺到了一種奇妙的氣息,不由得抬起頭。然後他看見,對麵座位上的她正垂著頭,微微顫唞著,眼睛雖然對著紙麵睜得大大的,但明顯心思沒有放在那裏,額頭上還滿是汗珠。他吃驚地詢問她,卻沒有任何反應,於是他隻得站起身,搖晃著她的肩膀。
“喂,阪口!你怎麼了,沒事吧!”
“……藥。”
“啊?”
“藥。我要吃藥,給我飲料。”她的語氣異常平淡。他急忙跑出房間,在補習班走廊上的自動售貨機買了茶,打開,把茶遞給她。她用顫唞的手從腳邊的包裏取出一板藥片,“三粒”,她說。他將三顆黃色小藥片取出,送進她的口中,並喂她喝茶。指尖觸碰到她的嘴唇時,他感覺到了驚人的熱度。
他與這位女性隻交往了短短三個月。但即使隻是這樣,她還是給他留下了無法磨滅的痛苦。他想,這痛苦肯定同樣也留在了她的身上。那是他第一次那樣迅速地喜歡上一個人,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人可以如此憎恨曾經深愛的人。前兩個月裏,兩人都在考慮該如何讓對方更愛自己,而第三個月,兩人則都在思考該如何給對方留下決定性的痛苦。虛幻一般的幸福和恍惚的日子結束後,開始的是幾乎無法對人啟齒的倍受煎熬的每一天。彼此對對方吐出的,全都是不該說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