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子灝莫名有些緊張,盯著方季北那不算漂亮的唇形,下意識地一勺勺喂他,心思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直到方季北大概自己感覺喝得差不多,舌尖舔舔嘴唇,不再張口,眼睛剩下那一縫也終於合上,沉沉睡去。
畢子灝被他的動作弄得一激靈,手一顫,手指在他唇上劃過。
十六
其實兩人回來還是下午,睡了足足六個時辰,方季北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
和他比起來,畢子灝顯然沒那麼勞累,也沒有像他那樣撐著幾夜不睡。但在睡前,畢子灝盯著方季北盯了足足個把時辰,因此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清醒。
“嗓子有沒有好些?我再去拿蜂蜜水?”畢子灝一開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嗓音低啞,像是經了忍耐而壓下的聲音一般。
“小畢,你嗓子……”方季北開口,聲音好了很多,完全聽不出前一晚的嘶啞,“你隻顧得我,沒有照顧好自己?”
“咳……我嗓子沒事,是早上醒來的正常現象,多說幾句話就好了。”實話是堅決不能說的,何況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會看這家夥看到口幹舌燥。
方季北沒想太多,聽他聲音好了,放下心來,便要起身做事去。畢子灝連忙拉住他,道:“此時尚早,皇上你前幾日勞累過度,還是多睡一會兒的好。”
方季北看看外麵天色,也確實是太早,便是笑道:“看來人還是老了,又不是戰場上幾日不睡地廝殺,居然就累成這樣……”
“操心比勞力還累,是很正常的。”畢子灝道,自己半坐起身,再為方季北蓋好被子,“累成這樣還想早起,你真以為你是鐵打的啊?”
方季北聽話地躺在床上,瞪著眼睛看畢子灝,完全沒有睡覺的意思。畢子灝被他看得有些心虛,道:“快睡吧,休息幾天,接下來還有得忙呢。”
“睡不著……”方季北無辜地道,“睡多了,已經不困了。”
“那說會兒話吧,等到天亮再起床。”畢子灝道。
方季北直直看他,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畢子灝被他看得不自在,道:“你現在在想什麼就說什麼好了。”
“我在想,這次恩科沒有找到刑法方麵的人,因此沒有開這方麵的科考。吏部那些人斷案都不清,根本不能指望他們……”
“皇上,我是要你休息,不是要你繼續費神想這些事的!”畢子灝打斷他的話,道,“說一些輕鬆一點的事情,例如皇上你年少時高興的事情……”
“高興麼……”方季北低聲道,眼神有些空蒙,“大概,在侯家武館做學徒,和小紅一起的時候,我是高興的吧……”
他一向粗獷,哪裏有過這樣表情。畢子灝一旁看著,不知為何心裏一陣不快。
雖然他這麼問就是在套話,但方季北真的說出來,他又不高興。靜靜聽著方季北說他小時候家境如何貧窮,幸好有幾把力氣,跑去武館幫忙。館主隻有一個女兒,見他很有天分,家裏兄弟有多,便想讓他入贅繼承武館。他和侯家女兒本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也就訂下來了。
但這世上,美麗的事物總是禍源,盡管那不是禍源有意為之。
“接下來的事情就非常簡單了,知府公子看上小紅,將她搶走。侯伯父去告官,反被下獄,不明不白地死了。然後我……”方季北竟然還笑了笑,道,“我知道爭是爭不過的,幹脆趁晚間潛入知府府裏,把那知府和他兒子都殺了,但小紅……”
他笑容本已慘淡,此刻便凝在唇邊:“她已經自殺了……他們說,她死的時候還在喊我名字。我……卻沒能救得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