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頻真似乎很滿意這作品,他用手指反複撫摸這張麵具,然後走到棺槨前,掀開棺蓋,一股臭不可聞的腐臭味霎時間彌漫整個房間,沈頻真把那麵具溫柔的放在那模糊了麵孔的屍體上,然後小心的蓋上棺蓋。他斜視著臉色慘白,搖搖晃晃的阮惜羽,眼神空洞而漆黑。
而他白色的喪衣上,掛著一塊琥珀色的玉玦,刀工古樸,由自搖晃。
阮惜羽死死盯著那塊玉玦,突然苦笑起來:"是他給你的,對嗎?他死了,屍體被送回來,那玉玦你自然會收下。"
沈頻真嘶啞的,帶幾分漠然的開口:"嗯。摸到這塊玉,那些一直跟著我的,熏人欲嘔的香味,終於淡了。人似乎也......清醒多了。"
阮惜羽輕笑道:"可醒著不累嗎?頻真,什麼都不要再想了,不如把玉給我。"沈頻真冷漠的看著他,森然道:"我......一直都相信你。"
阮惜羽溫柔的笑著,一隻手按著自己的心說:"那是對的,我絕不會害你。"沈頻真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我該叫你惜羽,還是尊稱一聲教主?"
阮惜羽笑道:"自然是惜羽,我是誰,你又如何會分不清?"
沈頻真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惜羽。"他叫道:"花記年第一次,第二次跟我說起你身份可疑,我都是不信的。我就算是分不清別人,怎能分不清你。"
阮惜羽眼裏隱約有欣慰,他柔聲道:"我對你也是一樣。"沈頻真輕笑道:"可是後來,我就算是清醒了,也一直在想,一直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很多事情我都不能理解,畢竟......縮地成寸,彈指千裏的故事,怪力亂神,讓人怎能相信?但有一件事情,我總算是明白了。你是惜羽,也是教主。"
他笑著,淡淡道:"我開始總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慫恿我,領著一幫莽漢去挑了你自己的基業?除非是你犯了什麼教規,被邪教掌管賞罰的十祭酒所知,禍起蕭牆,這才引得他們去,收漁翁之利。這樣想想,也大概明白了為什麼我們去的時候,遇到的不過都是些螻蟻的緣故。那些祭酒怕是早被你暗中一個一個事先除掉了。"
他搖著頭輕聲說:"為了逃避,將天下正道引入苗地,又一把火把冷月神殿燒成平地。想來,你燒冷月神殿,無異於我燒還真山莊,這又是怎樣的絕情與狠絕......也對,我們圍剿的計劃,有哪一個部分你不是耳熟能詳倒背如流?我還一直奇怪,邪教教主怎麼在天網恢恢層層封鎖中就這樣逃走了?--說破了不過是內賊難防。但就算是把這些都想明白了......我還是有些不懂,惜羽,我到底哪點得罪了你?"
阮惜羽沉默著看了他一會,一字一字的說:"沒有,頻真,我隻有感激你,承你的情,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希望能夠報答你。"
沈頻真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情,霎時間仰天長笑,嘶啞而低回的笑聲震的滿屋畫卷靈幡隨著笑聲癲狂舞蹈,那隻鵬鳥撲動羽翼的風聲,聽起來越發的蒼涼淒愴。阮惜羽捂著自己的心,淡淡的笑:"這不好笑,頻真。你對我,我對你,你我情意,都是青梅竹馬玩過來的,我小時候起便沒打過娶親的心思,十年如一日。"
沈頻真嘴角笑意未連,白衣縞素,下擺斑斑血跡,看上去如同修羅一般陰冷,他輕聲說:"我從冷月閣回山莊的路上,就一直被一股味道纏著,有點香,有些熏人欲醉,像果實成熟的糜爛氣息,我那時候,隻是覺得奇怪,行事思慮,似乎也未嚐失了清醒,除了暴躁易怒些,似乎並無不妥,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現在想想,這蠱怕是作用於潛移默化間,果然......好生厲害。隻是,你以為我還會信你嗎?"
阮惜羽捂著嘴咳嗽了幾聲,擦去嘴角一抹血絲。良久,才緩緩答道:"你猜的大多都對。我從浮屠堡逃出來,在路上本來快要死了,那時,是冷月教主逼我拜師,立下毒誓,飲下血蠱,不得已才入教的。冷月閣那一年培養了三個弟子,彼此明爭暗鬥,我也從未有一分半分鍾的快活。若說是犯教規,因而唆使你攻打冷月教,也有幾分道理。畢竟,冷月弟子不能沾風月雲雨,淫亂之人受萬蟻啃噬之苦。我的確早就犯戒了,在後院的桃樹下,和你......可是......無論你信不信。我這樣做,心裏都隻是為了你,那邪教背靠烏蓬山,橫據雲夢江,易守難攻,我暗地中派人把地址要塞關卡都一一告訴你知,也隻是希望助你成就江湖百世傳頌的大功業。"
他喘熄了一會,輕輕道:"不錯,那蠱,也是我做的。可是,那東西說是舉案齊眉,其實不過得它三分形似罷了,舉案齊眉能讓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我的藥,不過是讓你多留意我一些,多聽我一些話,與傀儡香差不多,而且......需要施術者催動。不催動的時候,除了蠱蟲會讓人體暴躁些,便沒有什麼作用了。我對你下這個,有我的苦衷,有我的理由,頻真......你我情分十餘年,你應該......相信我的。"